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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郁怔怔地望着男人的侧脸,帐篷的光昏暗而不真切。
她的记忆一下被拉回到了雨林里,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
男人的声音低哑徐徐,将她搂在怀里,像刚才那样,亲昵温存地喊她。
——“Mysweetberry.”
听得她耳膜也跟着振动,一直痒到内里。
裴祉仿佛困极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将脸埋进睡袋轻蹭,很快又继续睡了过去。
只留宋郁坐在那里,呆楞了许久,耳根泛起浅淡的红色,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太阳从看不见的地方升起,四散出的余光微弱,照亮这片白色的大地。
越来越短暂的白昼,让人们对时间变得更加珍惜。
帐篷外的光线变化,透过布料进来,不用宋郁叫,裴祉自己就醒了。
他睡觉的习惯很好,一动不动,而且也很少发出声音,就连起身,也是轻手轻脚的动作。
裴祉从睡袋里坐出来,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眼皮耷拉着,像是开机前的重启,整个人懵懵的,不像平时那样锐利,变得柔和而无防备,头发蓬松凌乱,随意地垂在额前。
宋郁拉开帐篷的拉链,只露出一条缝隙,立刻有冷气灌了进来,提醒她内外的温差,虽然里面已经够冷的了,但外面的白色冰雪世界,更加的荒芜与严寒。
裴祉掀起眼眸,终于清醒过来,他看了眼时间,没想到自己睡了那么久。
“怎么晚上没叫我。”他的声音沙哑,仿佛含着细碎的颗粒,很有磁性。
宋郁伸手将帐篷整个拉开,“我叫了,但是看你太困,就让你继续睡了。”
她扭过头,冷不丁地问:“我是谁?”
裴祉一愣,停顿了几秒,才回道:“宋郁。”
“”宋郁盯着他清明的眸子,半晌,撇撇嘴,钻出了帐篷。
一个晚上过去,对面的冰川依然平静,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重新把设备开机,无人机也随时准备待命。
裴祉像昨天一样,也没闲着,在周围做着地质分析的工作。
对于宋郁来说,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她的思绪不知不觉飘荡到了很远,好像有一段时间,重新回到了那片绿色的雨林。和眼前寸草不生的景象相比,雨林里的生活反而变得轻松而惬意。
在北极圈以北,破晓和黄昏的间隔很短暂。
裴祉提着采集设备回来,他看了一眼手表,“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必须撤离了,天黑之前要回到冰站。”
宋郁望着冰川,心里满是失落,却也没有办法,想要拍摄这种自然奇观就是得看运气,至少她已经尝试过了。
裴祉开始着手拆帐篷,将所有的垃圾分类装进袋子里一起带走。
宋郁也搭把手帮着他一起。
不到一个小时,就把所有的东西打包收拾好,只剩下摄影器材还屹立在悬崖边。
广角镜头沉默而耐心,远处的冰川也是沉默而耐心,顽强地与温度抗争。
天空中渐渐飘起了雪,被风吹得歪斜,打在脸上,钻进脖子里。
宋郁最后看了一眼冰川,无奈道:“算了,直接回去吧。”
裴祉双手揣在红色科考队队服的口袋里,望着冰川,微微眯了眯眸子。
他摸出一副便携式望远镜,对着冰川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许久,才出声道:“再等等。”
宋郁见雪从一开始的毛毛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她摇摇头,“今天温度太低了,没可能了。”
裴祉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宋郁,她的视线正直直地落在冰川上。
虽然嘴上说着放弃,但他还是看出了她表情里的不甘心。
裴祉眼眸微垂,撩起腕部衣服的一角,露出里面的手表,看了眼时间,最后一小时已经到了。
他抿了抿唇,“最后十分钟。”
宋郁扭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男人漆黑的瞳孔里透着一股坚持。
雪子落在她的眼睫上,冰冰凉凉,宋郁怔怔地望着他,任由着雪花融化,雪水润进了她的眼眶。
半晌,她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雪越来越大,下落的速度很慢,反而被风吹得向上,起伏而不落。
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滞。
他们并排站在摄影机旁边,在苍茫大地和冰川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渺小,仿佛世界中的两颗微粒。
不知道是谁的肩膀先碰到了谁的,两颗微粒就那么挨在了一起,相依取暖。
站在小岛悬崖的平台上,居高临下望着对面的冰川,可以看到冰川向里绵延不绝,看不到尽头。
就在这时,冰川从很里面的位置裂出一条缝隙。
缝隙的宽度越来越大。
不是突然的发生,巨大的冰川,有预兆的,以缓慢的速度,倾斜、倒塌。
最后轰然落入大海,仿佛身体的一部分离体。
冰川死亡的过程里,谁也没有讲话,他们就那么看着,直到大海将断裂的冰川埋葬。
“那座冰川来自一万年前。”裴祉轻声说。
他的目光投向冰川之外的大海,记得最早一次他来到这里时,现在是海的地方,也曾经都是冰川。
在冰河世纪,在极寒的冰川之下,还埋藏着猛犸象的痕迹。
宋郁:“”
从那么近的距离看到冰川的断裂,震撼感让她忘了言语。
她怔怔地凝住远处那海面上的浮冰。
曾经的冰川变成浮冰,在茫茫海洋里漂浮,最终与海化为一体。
存活了一万年的冰,死亡在了今天。
风雪变得更大了。
宋郁检查相机里拍到的画面。
她一遍一遍地加速回放着视频画面,忍不住想,如果没有拍到冰川的消融,也许是更好的一件事-
回去的路上,天色渐渐昏暗,暴风雪的势头越来越猛烈。
为了赶在天黑之前到达冰站,裴祉雪地车开得很快。
他们逆着风雪的方向行驶,冰凉的雪子像雨点一样打在身上。
宋郁把额头抵在男人的背上,后背宽厚结实,替她挡掉了大部分的风雪。
裴祉的声音顺着风雪从前面传来,调侃道:“你倒是会躲。”
宋郁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轻轻“嗯”了一声。
雪地车速度骤减,突然上下颠簸了一下,不知道是被迫还是主动,她的两条手臂环绕住男人的腰,没再松开。
裴祉感受到后面女人身体的温度贴了上来,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食指在刹车器上敲了敲。
“手放我口袋里,不冷啊。”
宋郁也不客气地摸进他的口袋里,考察队的队服穿在他身上看起来轻薄修身,但其实很暖和。
口袋里温温热热,隔着衣服布料,能感受到来自男人腹部滚烫的温度,瞬间驱散走了十指的寒意。
左边的口袋里装了东西,宋郁手背碰到之后,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
木头的质感光滑温润,每一个棱角都很熟悉。
因为大雪的缘故,他们花费了比去时更长的时间才回到冰站,但宋郁却觉得时间过得更快,好像没过多久就到了。
宋郁手掌握成小小的拳头,甚至掌心里渗出了薄薄的汗。她从裴祉的口袋里依依不舍地拿出手,滑下了雪地车。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冰站里的考察人员不久前已经全部撤离到了船上。
唯独剩下冰站里的大灯亮着,冰站仿佛被世界遗弃的角落,所有的器材设备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裴祉懒懒散散地靠在雪地车上,双手抱臂,眼眸低垂,落在宋郁的脸上。
宋郁此时也仰着头,和他对视,眼睛亮晶晶的,脖子上还挂着她不离身的相机,就是这么个相机刚才硌了他后背一路。
“高兴了?”他挑了挑眉问。
宋郁用力地点点头,眸子弯起,像是月牙。
“谢谢你陪我去这一趟。”她说。
裴祉轻笑,站直起来,伸手在她的帽子上扫了扫,抖掉了盖着的积雪。
“行了,你已经说过了。赶紧回去吧。”
粉粉白白的雪在宋郁眼前落下,在光线的折射下,发出细碎的光。
裴祉单手插在裤兜里,慢腾腾地往破冰船的方向走。
宋郁眨了眨眼睛,望着风雪中的那一抹红色,跟了上去-
晚上,宋郁回到雪原号的房间里,发现吴月已经回来了。
小姑娘盘着腿坐在不及一米宽的床上,看到她进门,一下兴奋地跳起来。
“哎呀,你总算回来了,这一天的暴雪,我太无聊了。”
宋郁看见她,有些吃惊,反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去十天吗?”
吴月耸耸肩,“没有办法,好像是气象组的最新报告显示未来会有连续的暴雪和低温。船长担心按原计划的时间返航,冰层的厚度增加,破冰船就会被困在冰上,所以就让我们赶紧回来汇合了。我听的消息是这几天就准备撤离前往黄河站了。”
闻言,宋郁更加庆幸自己在离开之前拍到了想要的影像。
吴月刚刚回来,就拉着宋郁说起她在小岛上的经历,宋郁听得也起劲,一直到了凌晨,两个人才关灯睡觉。
窗外的风雪撕裂般地拍打着窗户。
雪原号仿佛是这残酷的冰雪世界里,唯一一处安全的庇佑之地。
宋郁的大脑从白天起就一直处于很亢奋的状态,裹在被子里,抱着相机在看照片,一直到了很晚还没有睡着。
房间里有吴月轻微的鼾声,估计是在小岛的这几天给她累坏了。
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了很密集的脚步声,声音急促交错,听得出人很多,不断从走廊跑过。
宋郁猜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没有吵到吴月,摸着黑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船长正在拍隔壁的门,节奏连续,闷响闷响,拍得门都跟着震动了,“快起来。”
拍完这个门,他立刻换到另一扇门去拍,把人都叫醒。
“出什么事了?”宋郁跟在他后头,皱着眉问。
走廊里的空间狭小,时不时有人边穿衣服边从他们身边跑过,碰到了宋郁的肩膀也顾不上,她往墙边靠了靠,尽量不挡道。
船长满脸焦急,气喘吁吁地叹了一口气,“极端暴风雪的强度超过了预期,雪原号所处的位置冰层厚度已经达到了破冰能力的临界,所以我们今晚就要返航,现在大家要下冰去抢救作业设备。”
宋郁的神色也跟着严峻起来,“那我也来帮忙。”
船长摆摆手,明明一副全船动员的架势,还不忘安抚她道:“没事,你继续睡你的,下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宋郁想了想,以她的能力和体力,下冰以后不给添乱就不错了,她没有再坚持。
船长放在胸前口袋里的对讲机发出兹兹的电流声,随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气象台这边多来几个人。”
虽然通过对讲机后,声音有些许的失真,但宋郁还是很快听出了是裴祉,音调低沉好听,只是比平时多了几分急促。
船长拿起对讲机,打开通信通道,简洁利落地回复了一句,“收到。”
他继续在走廊房间里喊人,这次换成了捶门。
宋郁靠在墙边,扭头透过墙上圆圆的玻璃窗户,望向了外面黑黢黢的夜色。
窗户整个被冻住,冰从边框蔓延至中间,仿佛上了一层厚厚的磨砂,除了无垠的黑夜,什么也看不见。
她抿了抿唇,心底升起一股隐隐的不安。
船长在敲开了几扇门以后,拿起对讲机通知道:“人已经过去支援了,现在什么情况?”
兹兹的电流声响起。
只是还没有人来得及讲话,就听见重物落地的巨响,就连大地也跟着振动了一下,他们站在船里,也感觉到了动静。
对讲机的通信随即断掉。
船长的神色瞬间凝重,不断地对着对讲机询问。
一段时间后,对讲机那边始终没有回复。
船长眉头皱起,面色沉沉,手里的对讲机一直没有放下。
“收到回答。”他再次重复。
宋郁的心跟着提了起来,仿佛被人攥住一般,她目光紧紧盯在船长身上,也在等着对面的回复。
在短暂的一两分钟里,时间却变得格外漫长。
终于电流声再次传来,来自另一个频道。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语调急促慌张,“气象台倒了。”
冰站的气象台高度足足有三十多米,倒下来的危险可想而知。
船长立刻问道:“有没有人受伤?裴队呢?”
“不知道,风雪太大了——”
对面的人费力地扯着嗓子,声音才能不被呼啸的风雪给盖住。
“裴队在气象台那边,现在看不清情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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