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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年前下了一场很大的雪,连着好几天,空气里雾蒙蒙的,阳光刺不透的灰白。
慈善晚宴的红毯从会场延伸,一路铺到宽阔的大道上。
红毯外隔出的栏杆边,站满乌泱泱的媒体记者,相机设备架得一个比一个高。
宋郁从黑色高级轿车下来,闪光灯快节奏的闪烁,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上一个走红毯的女星已经到了正中,裙摆侧边开到了大腿,在零下的温度里摇曳生姿,好像不怕冷似的。
宋郁和她比,也没差到哪里去,穿着春季最新的大牌高定,低胸吊带的修身长裙,后背露了整片,两根蝴蝶骨精致立体,凹出深邃的窝。
裙摆是很漂亮的湖水绿,丝绸的材质在反射出银色的光,布料柔软,随着走动,像是水波纹四散,穿戴的首饰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她的皮肤冷白,就算在雨林里晒了两个月,也依然白得发光。
一出场,就仿佛磁石一般,吸引着周围人的视线。
虽然沈舒芝私底下和她关系很僵,但物质上的支持从来没有断过,生怕宋郁穿得不合身份,给沈家丢脸。
沈舒芝平时工作那么忙,宋郁每次红毯的妆造,却要亲自把关,像是打扮她的洋娃娃,较着劲儿不能输给其他女明星。
以至于到后来,就算宋郁是以导演的身份出席红毯,她戏里的女演员也不跟她一起走。尤其是这几年,她拿不出什么作品,总有人开玩笑喊她趁着年轻去演戏才是正事。
看到宋郁从车上出来,摄影师们扛着设备,纷纷掉转了方向,追着她的身影去拍。
宋郁一下车,冷空气立刻裹挟住她,灌进肺腑。
晚间下起了雪。
雪花缓慢地飘落,落在她的眼睫,冰冰凉凉。
她有一瞬的恍惚,从炎热的巴西回来以后,适应了很久,才重新习惯北方冬天的寒冷。
宋郁回过神,微不可见地勾勾唇角,像是自嘲,然后才踩着十几厘米的细带高跟鞋,沿着红毯往前走。
红毯上积了不少的雪,融化后浸湿红毯,踩在上面软软的,有一点像下过雨后,踩在泥土和枯叶的感觉,但又不完全一样。
泥土的尽头是雨林浓重的绿色,而红毯的尽头,是更加喧嚷的花花世界。
“哎——宋导,等等,走慢点。”有媒体出声提醒。
宋郁的脚步顿住,太久没有走红毯,都忘了要留给媒体拍照的时间。
她停在原地,下巴微抬,摆了个姿势,眼眸懒散,嘴唇轻抿着,没有笑,给人一种高贵傲慢的感觉。
很短暂的摆拍,宋郁甚至没有去找镜头,敷衍地像是交差,头也不回地离开,也没有去管拍的什么样。
宋郁其实很少参加这种明星扎堆的活动。
她的工作是导演,更偏向于幕后,她今天来也是为了新电影的筹备。
宋郁一直对演员很挑剔,能让她看上的演员很少,虽然上一部电影无疾而终,但之前的女主演陈葭的形象和演技却是没得挑的,很适合她剧本里的角色。
因为档期的缘故,陈葭只有今天出席慈善晚会才在北京,正好宋郁也收到了晚会的邀请函,于是两方工作人员敲定,就在晚宴上谈合作。
陈葭因为出演了徐介导演的新片,身价翻了几番,公司运营她的团队也越来越大。
不过说来她能有今天的发展,离不开宋郁的帮助,当初还是宋郁把陈葭推荐给徐介的。
陈葭一方面是想还人情,另一方面,她看过宋郁的新剧本,里面的角色塑造丰满,她也很想试试。
两方合作聊得很顺利,在晚宴开始之前就口头敲定。
慈善晚宴的大厅富丽堂皇,到处是水晶吊灯,冷色调的玻璃舞台,嘉宾席用数不清的白玫瑰装点。
每一张座椅上都贴了名字,每一桌坐八个人。
宋郁的桌号在很前面,和徐介一桌。
徐介是香港武侠片的泰斗人物,今年已经五十多了,导演生涯里拿奖无数,最近他的新戏上映,好评如潮。
以宋郁在圈子里的资历,按理说还不够格和徐介坐在一桌,毕竟能坐他周围出现的,不是影帝就是影后。
宋郁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桌上大部分人都已经落座,徐介坐在主位,左边位置空着,右边的椅背上,搭了一件深色的西装。
徐介见她来了,热情地招呼,“郁郁,好久没看见你了,过来坐。”
宋郁挂上笑,礼貌客套地喊人,“徐伯伯。”
她在徐介身边坐下,简单地寒暄。
“你爸最近怎么样啊?没拍戏了?”徐介问。
宋齐梁,在早几十年,就是娱乐圈里天王级别的人物,也是徐介电影的御用男主。
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互相成就,一起打下了当时国产电影的半壁江山。
关于宋齐梁的近况,宋郁知道的可能不如他那些干女儿多。
她轻笑,漫不经心地说:“那您该去问问许梦了。”
许梦演过几部不温不火的网剧,要是宋齐梁最近没换的话,是最得宠的情儿。
徐介面色一滞,无奈地摇摇头道:“你这孩子啊。”
宋郁不像沈舒芝,一贯不爱做表面功夫,本来就是圈里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她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就在这时,徐介右边的椅子被侍者拉开,出现一个男人,身影挺拔,径直坐了下来。
周琰双手理了理西装马甲的下摆,举手投足慢条斯理,好像做什么都一丝不苟的。
自从之前在巴西不欢而散,宋郁已经很久没见过周琰了,徐周旭组了几次酒局,也不见他来。
“周总,我给你介绍一下?”徐介的语气亲切。
周琰下巴微颔,看一眼宋郁,“不用,认识。”
圈子里的关系网复杂,谁认识谁很正常,倒也省了事儿。
“最近够忙的啊,这会儿了还有电话会议。”徐介玩笑道。
周琰的声音儒雅随和,“嗯,这一个月我都在国外出差,最近才回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解释。
宋郁手撑着下巴,眼眸低垂,没什么兴趣去探究,百无聊赖地把玩桌上的手机。
随着周琰的落座,徐介的谈话重心从宋郁身上转移了一部分走,但两边不偏不倚,拉着一起聊天。
徐介微微偏头靠近宋郁,小声地问:“我听陈葭说,你那部片子流产了?”
宋郁耸耸肩,淡淡地“嗯”了一声。
倒是徐介看上去比她更难受一些,劝道:“要不你回家和沈总道个歉,母女之间哪有隔夜的仇,让她帮帮你,拍到一半不拍了,多可惜啊。”
沈舒芝不肯宋郁进娱乐圈,宋郁刚导戏的时候,没少给她使绊子,她们本来就僵硬的关系,这几年闹得更僵。
宋郁低着头,食指和拇指转着水晶酒杯的杯底,铺了白布的桌面上,酒杯转动的阻力很大,红酒在里面悠悠晃荡。
“反正也不是我亏钱。”她说。
闻言,徐介摇摇头,叹一口气,“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啊,从小就犟。”
徐介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滔滔不绝的,好像世界上他是最操心宋郁和家里关系的人了。
宋郁没吭声,交浅言深,这是她最直接的感受。
周琰越过徐介,看向她的眼神,平平淡淡,没有任何的感情。
宋郁一下就明白了他神情里的意思。
他想说的是,看吧,她坐的这个位置,徐介对她的关心,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因为她所代表的身份和背后的家族势力。徐介看重的是宋齐梁和沈舒芝手里的资源。
家族的休戚与共,一荣俱荣,这点倒是很原始,在文明的进程里,根深蒂固地保留着。
慈善晚宴开始之后,徐介花了两百万,拍到一副字画,起了个挺高的头。
宋郁打算随便找个拍品,完成任务。
这年头,是真的有人闲得在慈善晚会结束后,拉表去看谁捐了,谁没捐,谁捐得多,谁捐得少,然后拉踩嘲讽一番。
她翻了翻拍品单。
拍品单的制作很精良,纸张厚实,质感细腻,每一页印了五件拍品,配上图片,并且标注了捐赠者。
大部分是珠宝首饰,字画古玩,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宋郁的目光被其中一件拍品吸引。
那是一具木偶。
木偶雕刻的是一个小老头,尺寸高为二十厘米,头很大很圆,几乎占了整个木偶的三分之一。
两只眼睛空洞,看起来有些吓人,脖子上挂着一串的项链。
她一下就被这个木偶吸引住了,想起之前在帕索赶集时,遇到的那个印第安老妇人,她的篮子里就放着一个类似的木偶,造型有些不同,但风格很相近。
“想要这个?”周琰视线落在拍品单的木偶像上,看见了捐赠者的名字,然后悠悠地说:“还是换一个吧。”
徐介捐完款以后就离席了,他们之间空出位置,交流变得更方便。
宋郁皱皱眉,“为什么。”
“你拍不起。”
宋郁瞥一眼周琰,耸耸肩,满不在乎。
很快到了木偶的拍卖,主持人正讲解这件木偶,果然是来自印第安部落的装饰品,而且竟然还是阿波塔拉族的木偶。
闻言,宋郁坐直起来,盯着舞台上被装在玻璃展示柜里的木偶。
主持人很恭敬的称呼捐赠者为裴老先生。
不介绍不知道,原来这位裴老先生,全名裴枕山,是上世纪很有名的爱国商人,长年居住在法国巴黎,曾经用自己的资产,购置了许多当年流失国外的文物,无偿捐赠回祖国。
因为做的都是海外的生意,裴枕山在国际贸易上很有影响力,近几年落叶归根,才回到国内。
竞拍的时候,宋郁没有想到,一个木头人偶会有那么多人抢拍,而且不少都是商界的老板,为了讨好裴枕山。
她刚举牌没多久,立刻就有人加了五十万,一来二去,直接破了晚会的竞拍记录,价格一路飙升。
宋郁轻啧一声,不甘地把手里的竞拍牌按回桌上。
她现在不和家里有直接的经济往来,但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没怎么改,虽然当导演挣了不少钱,但花得也快,手头留不下什么太多的钱。
随着木偶的价格越拍越高,宋郁的目光落至大屏幕上。
老人木偶眼睛空洞,好像在和她对视,无言而沉默。
周围起哄的声音嘈杂喧嚷。
宋郁食指搭在竞拍牌上,咬了咬牙,再次举牌。
“七百万——”主持人高声道:“宋导叫到七百了,还有其他人吗?”
一直静观其变的周琰讶异地看向她,“一块木头而已,对你来说拍了没用。”
宋郁睨着他,“你少管我。”而后很快又收回视线,专注于竞拍。
虽然宋郁嘴上逞能,但其实就连她都觉得自己失了理智,搞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拍到这么一块木头。
只是有那么一个想法钻进脑子里,她很想把这一块木头,送到真正懂它价值的人手里。
“七百万一次,七百万两次,”主持人为了效果,拖慢了语速,“没有再加的了吗?”
这时,周琰缓缓举起了自己的牌。
主持人的眼睛很尖,一下看到了,“诶,同桌竞争啊。”
宋郁眉头紧皱,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竞争者,她转过头,怒道:“你干什么。”
周琰态度淡然,示意道:“跟吗?”
“……”宋郁利落地抬腕举牌,动作里带着不满。
周琰眼皮微掀,比了个手势,直接加到了一千万。
“”
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不想让她拍到,宋郁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将手里的竞拍牌扔回桌上,要不是因为有摄像机拍着,她当场就准备和周琰干一架了。
周琰倒是一脸的淡定,推开椅子,上台去了。
晚会流程里,每一件拍卖品竞拍成功,都会邀请得主上台,进行简单的采访环节。
无外乎是一些客套场面话。
主持人道:“周总,没想到今天您那么大手笔啊,我代表贫困区的孩子们向您表示感谢。”
“应该做的。”周琰的声音儒雅而随和。
“您是为什么要拍下这件藏品呢?”
周琰笑了笑,“我送人的。”
“我看宋导很想要,就帮她拍了。”
周琰的话音一落,整个会场哗然,起哄的声音四起。
探究与暧昧的目光从四面传来,宋郁脸色僵硬,却不能发作。
摄像机直接怼到面前。
她眼眸轻抬,很淡地扫了一眼镜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一件拍卖品流程走完,进入明星表演环节,出场的是最近很火的流量歌手,多亏他的表演转移走了部分的注意力。
周琰回来的时候,那件价值一千万的木偶,被他随意地拿在手里。
宋郁阴沉着脸站起来,低声命令道:“跟我出来。”-
晚宴会场外偏僻的角落。
寒风吹在宋郁裸露的后背,蝴蝶骨下意识地紧绷,她双唇紧抿,对于周琰刚才越界的行为表达了极为强烈的不满。
宋郁直截了当问:“你是不是非得这么自我满足?”
周琰没吭声,脱掉了身上的西装外套绕过她的后背,搭在她的肩膀上,替她挡住寒风凛冽。
宋郁挣扎着动了动肩膀,想要抖掉他披上来的外套。
周琰双手压着她的肩膀,用了些力气,他尝试舒缓她的情绪,“别激动,你不喜欢这样,我下次不做了。”
宋郁气上了头,直接怒道:“我和你很熟吗,你是不是有病啊?”
周琰脸色沉了沉,“不熟吗?徐周旭认识你多久,我就认识你多久,怎么肯找他给你投资电影,我送你个小玩意儿就不行。”
除了宋郁,没几个敢跟他这么讲话的,周琰脾气也上来了,质问道:“你就那么讨厌我?讨厌我什么?”
他讲话的腔调带着很浓重的京腔,平时一副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不觉得,这会儿语速更沉更磁,带着一股的压迫感。
宋郁愣了愣,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问,气势一下弱了下来。
“真的是我有病,还是你的防御得太严?”周琰目光凝着她,“你到底在抗拒我什么?”
“……”宋郁仰起头看他。
说实话周琰的长相不差,眉目俊朗,除了偶尔有些自以为是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讨人厌的地方。
半晌的沉默,她垂下眼睫。
周琰松开按在她肩膀上的手。
“宋郁,”他无奈地叹气,“知不知道你真的很难讨好啊。”
“尝试一下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宋郁一声不吭,像是在面对一位巧言令色的诡辩者,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她低下头,突然看见了周琰手里的那个老头木偶。
老头睁着两只黑黢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好像一眼看穿了她的懦弱,她的逃避,情愿封闭起来,害怕受到可能的伤害。
所以在越过界限之后,又仓皇而逃,用文明的隔阂为借口,以一种极为不成熟的方式逃离雨林。
不知道为什么,宋郁透过木偶空洞的眼睛,麻木的表情,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
男人靠着参天的乔木,树影婆娑,阳光洒在他的背上,缓缓地流动。
她看不清男人的脸,就连他的身影也渐渐模糊。
“这是两码事。”宋郁想通了,“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你,不想被人误会和你有关系而已。”
她确实在逃避,但逃避的对象不是周琰。
宋郁从周琰手里扯出木偶,在他面前晃了晃,“钱我会打给你。”
她握住木偶,雕刻的棱角分明,质感冰凉。
心好像跟着木头的纹理,回到了那一片有着浓重绿色的雨林。
不知道如果男人看到这个木偶会不会高兴。
作者有话说:
裴祉:你以为我会等你?
宋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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