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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骄说完,再度低头,仿佛原本也不需要听他应声。
许骄手中端着酒杯,又抿了一大口。
宋卿源看着她。
年关的酒他喝过,不烈,但有些上头,她原本酒量就不好,应当要不了多久就要醉了。
分明她就坐在他面前,听到她方才那句话,他心中五味杂陈,又似缀了一只小鹿一般难受着……
她不喝多,不会说这样的话。
她说的,都是心底话……
宋卿源也低着头,伸手捏起酒杯。
年关夜晚里,两人就这么对坐着,各怀心事,一声不吭的喝酒。
也喝了很多。
原本年夜饭的时候,葡萄和宋卿源喝了小半坛子,眼下,剩下的大半坛子竟都要被两人喝了去……
为了让她少喝,他只能多喝。
两人心中都揣了事,哪怕对面坐着一个人,但仍似各自喝着闷酒。
闷酒最容易醉人。
尤其是酒量不怎么好的那个……
许骄伸手去拿另外一小壶,宋卿源握住她的手制止。
她不能再喝了……
虽然,他不清楚她不在南顺的这段时间是怎么将酒量练到眼下这么好的,但从葡萄口中明明听说她是不喝酒的,那她应当都是偷偷在屋中喝的闷酒。
她想拿起酒壶,宋卿源没让。
她终于叹了口气,松手的时候,宋卿源才将那半壶酒倒在了自己的杯中。
最后一大杯了,喝了就没了。
至少眼前没了。
许骄是有酒意上头,看他的模样,有些双影,但又噙着一股淡淡的懊恼,“白川,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宋卿源怔住,抬眸看她。
她依旧凝眸,“我喜欢过的一个人……”
宋卿源滞住。
四目相视,她看着他的眼睛,温声说道,“我很喜欢他。”
“我真的很喜欢他。”
她双目含韵,但每说一句,都微微泛起氤氲,一点一点堆积在眼中,渐渐朦胧了视线。
看不清才好。
看不清,就不会觉得那双眼睛熟悉到心底。
许骄沉声道,“所以,我不会喜欢你,你也不用彻夜去朔城取书,特意做刻木簪这样的事……我对你亲近,是把你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许骄说完,宋卿源仍旧没有收回目光。
许骄拿起他跟前的酒杯,倒到了自己杯中。
宋卿源没有制止。
这一杯很满,她一口一口喝下去。
他眼底微红,只是她眼中朦胧着,根本没有再仔细看他眼睛。
这一杯下肚,许骄只觉脑海中疼得厉害,就似藏在心底的事,不吐不快,要将思绪撑得零散一般,继续道,“我很狗,明明知道一旦越界,最后就只有走,但我还是拖他下水了。在他计量未来的时候,我在计量怎么离开他周围。原本没有后来的事,我也会走……但后来以后,我不欠他了……”
宋卿源没有出声,一直看着她眼睛。
她眼中眼泪一点点滑落,就在他眼前,她眸间一点点清晰,“我.日后……应当再也见不到他了……但我还是很想他……”
宋卿源隐在袖间的掌心攥紧。
她继续道,“你和他很像,我每次见到你,都会想起他,有时候……有时候还会想,你是不是就是他……上一刻分明不像,下一刻却一模一样;下一刻一模一样,再下一刻又一点不像……榆木究竟是从哪里把你找来的?”
只是问完,自己都怔了怔,自嘲道,“我怎么忘了你不会说话……”
宋卿源看她。
她淡淡垂眸,修长的羽睫轻轻眨了眨,低声道,“白川,你真的不会说话吗?”
她看他,眼中带着似期望,似缱绻,似依恋,又似抗拒,复杂无比……
见他还是没有应声,许骄再次笑了笑,酒意更加上头了一些,晕晕道,“你还是不会说话的好。”
他眸间微滞。
她美目看他,轻声道,“不要说话。”
有一瞬间,他相信她认出他了……
但她实在喝得有些多了,在伸手去拿案几下的酒壶时,他伸手拦住她。
许骄看他。
他先是低头,避过她的目光,又忽然,似是下了决定一般,抬眸看向她,在她眼中的错愕里,伸手抬起她下巴,身子稍稍前倾,吻上她双唇。
她愣住,忘了反应。
他松手,也松开双唇。
方才的亲吻,虔诚,轻柔,不带任何占有的欲.望,只有喜欢和浅尝辄止。
他低头起身,许骄的诧异中,他伸手牵她起身。
他掌心的温度和触感,似熟悉,又陌生。
“去哪里?”她看着他背影。
他伸手取了厚厚的披风给她披上,她原本就有些咳嗽,见风就咳得厉害,他将披风上的帽子给她遮住,没有应她,而是直接牵着她出了屋中,又出了苑中。
许骄有些懵,但下意识里的信任,还是同他一道走。
即便脑海里还是浑浑噩噩的,但是他牵着她的手,她恍惚觉得回到了早前在南顺的时候,她迟疑,却没有吱声。
等他牵她出了后院,去了前院,停在官邸门口,许骄才迷迷糊糊想起,苍月的破习俗里,还要父母官守岁的
时候,在官邸放鞭炮,这也是没谁了……
她险些都忘了,但他还记得。
更或许,是不想她留在屋中饮酒,特意带她来了大门口。
厚厚的披风下,许骄仰首,鞭炮都挂好了,只要年关的时候点了就好,方才出来得急,没注意看时辰,但白川这个时候带她来,应当也差不离了。
白川将手中的火星子递给她。
经过这一整日的训练,她已经能熟练的点燃烟花爆竹,不害怕,也不退缩了,更何况,还有白川在……
思绪间,许骄拧开火星子,也恰好这个时候,夜空中烟花绽放的声音响起,许骄应声抬头,见整个夜空被子时的烟花映成了五彩缤纷的颜色。
“哇~”许骄仰首感叹。
不知道是因为酒意上头的缘故,还是在官邸门口,空旷之处看得特别清楚的缘故,还是因为眼前的气氛刚刚好的缘故,总觉得头顶的烟花很美,像看不够一般,也略微出神。
片刻,才想起还要点爆竹。
宋卿源看着她,知晓她有些微醺,见她点了引线还留在原处,知晓她是真的喝多了。
宋卿源伸手揽了他到身后,也退后了几步。
她略微踉跄,但爆竹声声,似是都被眼前的身影挡住,没那么吓人了。
她还是捂着耳朵,只从他身后窜出半个头来,宋卿源看她,她又将头缩了回去。
鞭炮声没有多久,爆完之后,许骄重新看向夜空中的烟花,许是因为爆竹的缘故,等真证看烟花的时候,其实只剩了不多会儿。
许骄叹道,“新年好。”
宋卿源颔首。
上次听她说完新年好,他再没见过她,只剩大殿上宋云澜告诉他,她被活活烧死……
他指尖攥紧,似是悲从中来。
长久以来的梦魇,似是在她同他重新说起这句“新年好”的时候,才在心中慢慢消散了去。
她没死,她还活着,就在他眼前……
等折回苑中,宋卿源送她至门口。
“明日见。”她同他招呼。
他依旧点头,而后转身。
许骄折回屋中,慢慢垂眸,背靠在屋门处,脑海中有些晕晕沉沉,也有些如释重负。稍许,许骄转身去关屋门,但是屋门正好被他推开。
许骄僵住。
他抱起她,许骄一时忘了动弹。
他将她抵在门口,屋门阖上,他吻上她唇间,他知晓她或许会认出,也或许会猜到旁的,但这一刻,他只想亲她,再亲她,没有旁的念头……
许骄原本就有些模糊,当下,脑海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
慢慢的,也什么都不想。
从他将她抱起抵在门后亲吻,到两人拥吻,许久之后,喘着粗气,也都慢慢回过神来。
他还是没放下她,她轻声叹道,“怎么,明知道有白光月,还非要当替身吗?”
她醉眼看他,“我魅力这么大吗?”
他没有应声。
她鼻尖贴上他鼻尖,他心跳再次漏了一拍,她轻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是铁石心肠的人,无论你做什么,还是我对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喜欢你。我喝多了会做很狗的事,醒来就忘了;我想同你在一起的时候,千般讨好你;我不想同你再一起的时候,说翻脸就翻脸,说离开就离开……”
许骄看他,“你还想同我一起吗?”
他没吱声,没点头,也没摇头。
许骄伸手抚上他的脸,宋卿源眉头皱了皱生怕她看出人皮面.具的端倪,她却浑浑噩噩道,“你是恋爱脑吗?”
他僵住。
她搂上他脖子,暧.昧咬了咬他耳朵,“别和上次谈恋爱,你喜欢不起的……”
他整个人僵住。
但很快,耳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她已经靠在他肩膀上入睡了。
宋卿源:“……”
但很快,又释怀。
她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喝多就这样……
他抱她上了床榻,替她掖好被角,又俯身亲了亲她额头,温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不起……”
不是你说的吗?
我喜欢死你了,许骄……
她已经睡熟,又听不见。
他挑了挑屋中的碳暖,又将窗户稍微穴开了一条缝,而后才掩门出了屋中。
但即便出了屋中,也没有回自己屋中。
她喝多了,他不守着她,他去哪里?
宋卿源环臂,靠坐在长廊的木栏上,目光看着主屋没有移开目光。
***
翌日醒来,许骄还睡得迷迷糊糊的。
昨晚喝多了酒,还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她好像狗了白川,又好像是白川狗了她。
但白川怎么可能狗她,他连话都不会说……
许骄是被葡萄的敲门声唤醒的,许骄怏怏道,“听到了,在重启。”
大凡听到她这声音,就是一时半刻都醒不过来的意思,葡萄再次扣门,“大人,今日还要去龙光寺,您早前不是说,要去上柱高香求平安顺遂吗?”
许骄:“……”
葡萄又道,“高香要早些去!”
许骄伸手牵了被子捂住头,但很快又清醒了,是该去上柱高香了,她都险些被人烧死!
许骄终于起来洗漱好,葡萄看了看时辰,愁得,“大人,真要快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