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037章 糖炒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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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骄愣了良久,稍许,修长的羽睫才又轻轻眨了眨,似振翅的蝴蝶般,又慢慢嚼了嚼口中的糖炒栗子,脑海里都是他先前那句——“朕也哄你了”
他是……特意来哄她的?
如果喂糖炒栗子算是哄的话……
那他是专程来的了。
今日的宋卿源肯定是那根筋不对了。
许骄心中砰砰跳着,莫名想起方才四目相视时,他看她的眼睛,她避开……
许骄觉得今天的宋卿源奇奇怪怪的。
……
宋卿源走后,许骄也没什么心思再继续泡温泉,只是方才在温泉池里呆了这么久,额头和身上都出了汗。
许骄宽衣,在温泉里简单泡了会儿,而后才在浴桶里简单沐浴,换了衣裳回与山阁中去。
等回与山阁的时候,柳秦云已经在了。
“许爷!”听柳秦云语气中的这股气兴奋劲儿,许骄猜到肯定是宋卿源放他走了。
“不早就盼着走了吗?怎么还不走?”许骄特意不冷不淡。
其实早前去北关也好,在庆州的时他陪他去眀镇买年货,登山也好,许骄已经同他熟络,也拿他当做朋友。
柳秦云道,“我来和许爷道别啊!”
许骄叹道,“嗯,那道完了,你可以走了。”
柳秦云欢欣鼓舞,“我回去见爷爷了,许爷,等你下次再罢官的时候,来柳家堡找我~”
许骄满头黑线,果真对柳秦云这样的愣头青稍微好些是不行的,许骄皱眉,“怎么了,不怕你爷爷打断你的腿了?”
柳秦云笑道,“我有陛下的亲笔信,老爷子才不会揍我!走啦,许爷~回头见!”
言罢,高高兴兴出门,像个小屁孩儿似的。
许骄嘴角微微勾了勾,脸上露出笑意。
其实,她也有些舍不得柳秦云,但天下之大,兴许,什么时候还能再遇上呢?
***
晌午过后就要启程回京,许骄简单在与山阁用了口饭。
大监让人里说,陛下在午歇,等午歇后就走。
许骄应好,而后趁着这段空闲,简单将与山阁收拾了。
这几日她直住在与山阁里,虽然也有内侍官和宫女打扫,但书籍的归位,东西的放置,还是她自己来归位好些,有始有终。
只是等整理完,又有些舍不得,下次再来与山阁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许骄也会想起风雨交加那个晚上,她同宋卿源在与山阁中的亲近,她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他同她都有对彼此的念头,只是过往理智。
但这样的念头在梁城之患,宋卿源濒死梁城后,疯狂生长着……
有些不受控。
***
内侍官置好脚踏,宋卿源踩着脚踏上了马车。
他特意让大监寻了宽敞些的马车,但自从上了马车,他看了路奏折,直到马车都走过了盘山路,也没见到许骄身影。
宋卿源是可以继续再看奏折,但眸间微微有些不大舒服,遂唤了声,“大监。”
大监撩起帘栊,入了马车内,应道,“陛下。“
“许骄呢?”宋卿源问。
大监道,“相爷同沈大人在处呢。”
宋卿源抬头,古怪看他。
大监道,“早前卷宗的事,沈大人在找相爷讨教,两人直在马车内。”
宋卿源没好再说什么。
是他开口让许骄带沈凌的,许骄在认真带了,沈凌勤学好问,许骄也尽心尽责,他实在没有立场说什么。
“知晓了。”宋卿源低头看着折子。
大监赶紧退了出去。
偌大的马车里,就忽然又剩了宋卿源人,不,还有许小骄。
许小骄方才趴在案几上睡着了,宋卿源抱起它放在怀中,轻声叹道,“朕让你上心,你就是这么上心的……”
许小骄脸懵。
宋卿源又道,“那让你上心朕,怎么不上心?”
许小骄歪着头。
宋卿源酸溜溜道,“糖炒栗子白喂你了……”
许小骄:“……”(喵~糖炒栗子是什么,好吃吗?贫下~)
宋卿源重新放它回怀中,继续低头看着折子。
她不在,他依然有很多折子要看,无非是她在哪里,他看多少。
宋卿源如是想。
然后,很快便从灵山出来四五日了。
宋卿源这里,除却每日和肖挺,沈凌等人道面圣之外,更是连单独的面都没有露过。
起初三四日,许骄都同沈凌在处很长时间,等到第五日上,许骄也没去沈凌处,而是自己在马车中休息。
终于,许小骄也安抚不好宋卿源了。
宋卿源将手中折子扔,唤了声,“大监。“
大监入内,“陛下。“
“把许骄叫来,告诉她今日整日都在朕这里,她哪儿都别去。“宋卿源淡声,但大监听出了不乐意。
憋了几日,还是忍不住想要见相爷了。
大监头疼,又不好说,相爷她……
片刻,大监折回,宋卿源深吸口气,抬眸,见只有大监声,宋卿源眸色沉了下来,“她人呢?”
大监叹道,“陛下,相爷不太舒服,在马车中歇着,让老奴问陛下,能不能明日再来?”
宋卿源目光看向他,大监噤声。
宋卿源脸色挂不住,声音也冷了下去,“她不来,就让她跟着马车走回去。”
大监刚想说旁的,见宋卿源睨了他眼,大监只能作罢退了出去。
隔了稍许,马车果然停了下来。
宋卿源听到马车外有说话声,而后,帘栊撩起,许骄入了马车中,他刚想酸她两句,让她滚过来,但见她脸色不好,而且是很不好……
宋卿源拢眉,“怎么了?”
许骄声音很轻,也没什么精神,“没什么,就是不太舒服……”
什么不舒服会脸色白成这幅模样?
“哪里不舒服?”他沉声。
许骄有些恼火,她又不能说她大姨妈来了。但大姨妈来了,她还要同他起看折子,她不来,他还说让她跟着马车走回去……许骄心里委屈,“就是……每个月几日……不舒服……”
宋卿源握笔的手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耳根子后也跟着微微红了。
许骄轻声道,“陛下,我能回去了吗?”
她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精神。
宋卿源看了看她,温声道,“过来。”
许骄轻叹,奈何上前,“抱抱龙,我真的不舒服……”
话音刚落,他伸手牵她到他怀中躺下,“嗯。”
许骄诧异看他。
他轻声道,“在朕这里趴会儿,你个人,朕看不到也担心。”
许骄微怔,四目相视,这回是宋卿源先挪开的目光,“躺着吧,不用你看折子。”
许骄还是看他。
宋卿源不得不移目看她,“怎么了?”
她是有些不舒服,但他的怀里很暖,她躺在他怀中,隐隐也有些舒服得想睡过去,便低声道,“抱抱龙,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直这么温和说话好不好?”
宋卿源愣住,想起那日在寝殿,他恼意朝她吼的句话……
她避开他也好,写纸条气他也好,可以同他保持君臣距离也好,过多久,她心中都是介意的,他都低头主动哄她了也不行……
宋卿源淡淡垂眸,“睡吧。”
……
许骄应当是真的很不舒服,她是躺在他怀中,不吵,不恼,就是有时候会攥他的衣襟,他见他额头都有汗水。
“大监。”宋卿源唤了声。
大监再次入内,见许骄就这么躺在陛下怀中,虽然大监眼中不少诧异,但毕竟是天子跟前伺候的人,大监赶紧低头,“陛下。”
宋卿源低声道,“去灌暖水袋来。”
大监愣了愣,当即会意去做。
宋卿源知晓她很不舒服,连大监入内,她都不想做样子起来。
……
很快,大监将暖水袋拿了来,又退了出去。
宋卿源轻声道,“放衣裳里?”
她点头。
她点头的时候,他见她唇色有些白,但是应当是咬唇了,下嘴唇又被咬红。
宋卿源替她放在外袍下,许骄没有吱声。
但是应当有暖水袋后,许骄舒服了许多,稍许,宋卿源发现她靠在他怀中睡了。
睡的时候还皱着眉头,是未完全舒服……
宋卿源看了看她,手中翻折子的声音小了些,怕吵醒她。
许骄是睡了,但是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中还做了个梦,梦到少年时候的宋卿源有次让她从京郊走回东宫,她其实脚都走疼了,全是水泡,但他是太子,她在东宫做伴读,她根本不敢忤逆他。
她也知晓她是做梦,因为那个时候的宋卿源是没来看她的,来的是大监;但是梦里的宋卿源是来看她了,问他疼不疼,她问他,能不能不要总是打个巴掌,再喂颗糖炒栗子?
宋卿源顿了顿,他不知道她有说梦话的习惯,但这句话明显是说给他的……
这丫头是梦到他了。
但梦到的仿佛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也不会皱着眉头呢喃,“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打个巴掌,再喂颗糖炒栗子?”
他好气好笑。
他是天子,他喂过谁糖炒栗子?
终日得寸进尺……
思绪间,他整个人僵住,因为睡梦中的许骄抱住他,轻声道,“抱抱龙,你能永远背着我不停下吗?”
睡梦里,那个背着她的少年轻声道,“好。”
她希望他永远不要长大……
***
许骄躺了很久,直没怎么动弹,所以她醒的时候,他很容易觉察。
“好些了吗?”他放下手中折子看她。
许骄看了看他,又仿佛想起了梦里那个少年,时还有些恍惚,也有些没怎么睡醒,轻“嗯”了声。
宋卿源念叨,“让你别吃寒凉的东西,管不住嘴……”
她听他念叨,目光没怎么动弹。
宋卿源也看向她,这次四目相视,两人的目光都没挪开。
宋卿源想起在东宫的时候,有次上课他余光瞥她,她没什么精神,也像现在这样咬着唇,脸色不好到定程度。
“回去休息。”他开口,她顺理成章离开。
他那时候仿佛都摸到规律了,她每个月里总是那几日前后幅怏怏模样,特别是前两三日,后面两日会好些,等她开始吃吃睡睡,那就是恢复正常了……
那时候的他,仿佛对她的关心还多些,也会挑这些时日,让旁人避让着她。但登基后,他仿佛再没有关注过她什么时候月事,什么时候不舒服,甚至连她难受的时候会这幅模样都不清楚……
宋卿源沉声道,“上次没来早朝,是因为这个吗”
她这幅模样,不说站早朝上那两个时辰,就是下床就下不了……
宋卿源心底似打翻药罐子般,不怎么舒服。
她看了他眼,仿佛察觉,轻描淡写“嗯”了声。
他又道,“下次同朕说声。”
她轻声,“陛下在生我的气。”
宋卿源:“……”
他的确想起,他是同她置了很大的气,让她滚出去,他甚至没觉察她那个时候不舒服,然后她在家中几日,他罢了她的官,她也没来找他,那时候,她应当是很气他……
他避开她目光,又问,“喝水吗?”
许骄坐起身喝水。
用的是他的杯子。
他看着杯子上的唇印,又看了看她,“多喝水。”
许骄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没忍住笑。
“笑什么?”他让她靠他怀中。
许骄温和笑道,“你们男生是不是只知道生病了就让人喝水,以为喝水治百病?”
宋卿源愣住,“你胆子……”
忽得,又噤声,温声道,“那怎么说?”
许骄是觉得今日的宋卿源反常态,但偶尔的反常态也挺好,她靠在他怀中,听到他的心跳声,温柔道,“我想躺下。”
“躺吧。”他抱她。
“暖水袋还烫吗?”他忽然想起,手也放上,其实不暖了,“睡吧,我让大监换个来。”
她听他用的我,他自己应当都没觉察。
许骄伸手,像方才做梦时样抱着他,“你说什么都好。”
宋卿源微楞,仿佛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
等到官邸歇下,大监来说,相爷歇下了。
她今日睡了整日,也还是不怎么舒服,他心中忽然想,怎么这么娇气……
但转眼,整个人又愣住。
她原本就是个姑娘,却总在他鞭策下,证明她自己比旁的男子强……
宋卿源烦躁扔了手中折子。
陛下又去了相爷那里,大监心里苦,又得替陛下擦屁……不对,不能这么用……他不就应当给陛下分忧吗?
宋卿源入内,许骄果真已经睡了,屋内的炭暖烧得正好,但许骄还是裹着被子,裹成个茧蛹子般。
他坐在床沿处,俯身脱了鞋,而后掀了被子钻进被窝里,许骄迷迷糊糊睁眼看他,他从身后揽紧她,“睡吧,我替你揉揉肚子。”
她没拒绝。
他揽着她,直替她揉着,直至她入睡。
……
翌日,御驾行准备从准备出发。
宋卿源刚将许小骄放在怀中,刚准备看今日的奏折,大监撩起帘栊入内,“陛下,相爷来了……”
宋卿源抬头,许骄刚好入内。
他今日没叫她来。
但是许骄来,大监笑容可掬。
宋卿源看了大监眼,轻声道,“出去吧。”
大监连忙出去。
“怎么来了?”宋卿源看她。
许骄如实道,“不是我个,有人看不到担心吗?反正,也不用我看折子……”
宋卿源眼底笑意。
许骄上前,朝着许小骄道,“下去。“
许小骄明显不动。
许骄干脆上前伸手拎它下去,暴力迁徙,然后自己躺下。
宋卿源没忍不住笑。
许骄今日明显精神要比昨日好多了,昨日是根本无心和他逗闹。宋卿源放下折子,“等你好了,朕有事同你说。“
她忽然道,“好了。”
许骄在朝中直都是拼命三郎,当即就要撑手坐起,宋卿源把她脑袋按了回去,让她继续躺下。
许骄懊恼,他缓缓开口道,“这次回京,朝中震荡会很大,朝中不少人要换,但不能起换,会不稳妥,要慢慢换。等你好了之后准备下,春闱要加试轮,回京之后尽快准备。春闱的事,你带沈凌起,让沈凌帮你;吏部的事,你和罗友晨起,朕稍后给你册子,你心中有数,该卡得卡掉;再借个机会,把楼明亮调回户部。”
他已经很久没同她说起朝中的事,许骄再次撑手起身,“我现在就好了。”
她双清眸看他。
他淡声,“躺下……”
许骄只得躺了回去,只是隔了片刻,又期许道,“我想起来有东西落马车里了……”
宋卿源又看了她眼,这次许骄没有等他开口,自己重新老老实实躺了回去。别说宋卿源不信,她自己也不信。
她其实还有些不怎么舒服,但闻着他身上好闻的白玉兰香气,又似放松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怀里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应当是她方才皱眉头或是低吟了两声,他伸手抚过她发间,她睡眸看他。
“还疼?”他拢眉。
她看了他眼,片刻怔忪,撒娇道,“疼。”
他放下手中奏折,伸手给她揉了揉腹间。
她低声,“好些了。”
宋卿源叮嘱道,“回京中,找个大夫看看,开个方子调调……”
她本就没睡醒,半梦半醒应了声,“嗯。”
他继续给她揉着腹间,温声道,“还有,上次和你说的顾凌云宅子的事,等回京后……”
他话音未落,怀中均匀的呼吸声又响起。
宋卿源奈何。
***
月事的头三日过去,后两日,许骄的精神和气色都好了许多。
再隔两日,许骄便恢复了早前的许骄。
许骄在宋卿源跟前消失两日后,又捧了两摞卷宗来宋卿源跟前,“这是春闱的计划,这是吏部调任的计划,初稿我拟好了,时间有些紧,怕有不妥的地方,陛下先过目,要修缮的,回京路上正好有时间,等抵京就可以着手让翰林院去做。”
宋卿源看她,她共就好了两日,也就是不在他眼皮子下的两日,这两日也就够她看完了他给她的所有名册而已,和比对如今朝中在职的官吏,这两卷卷宗是她连夜赶出来的。
她前几日是实在难受了,否则恐怕早就开始。
许骄兴致勃勃摊开身前的卷宗,认真得同他说着手上两个卷宗的计划和安排,还有这么做的难处,所有需要他过目的东西都有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宋卿源看着她。
她全神贯注看着卷宗,丝毫都未觉察他在看她。
在朝中,许骄直是最让他放心的个。
不仅因为她是许骄,他从东宫起的伴读,还因为她比旁人都更适合这个位置……
宋卿源微微敛目。
她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他还是不由抬眸看她。
他喜欢她。
喜欢与山阁内亲近妩媚的她,喜欢明镇时捏着头上猫耳朵,给他剥糖炒栗子的她,还喜欢,眼下认真而专注的她……
认真时候的许骄很好看,不样的好看,撩人心扉。
“……册子我都看过了,有些稳妥起见要延后处理,若是可以,春闱的学子补充到翰林院,从翰林院中提拔批人上过来,这样的话,是最稳妥的……”许骄说完,正好抬眸看他,发现他好像根本没在看册子,也近乎没听,而是在看她。
四目相视里,许骄噤声,两人其实离得很近,近在咫尺,她不觉稍稍往后坐着,脸色微红,眸含春水,心底砰砰跳着。
他淡声,“别动。”
她停下,他双唇贴上她双唇,松开时,也未离开,就在她近处道,“吏部的进度适当快些,不用放缓。”
他的呼吸就临在她跟前,许骄心中小鹿乱撞,“朝中会不会乱……”
他唇边呵气幽兰,“军中不乱,朝中就不会乱。”
她颔首。
“那陛下……”许骄话音刚落,身侧的人伸手将她抱至怀中坐好,她整个人僵住,他从身后揽紧她,“说吧。”
拿起卷宗的手抖了抖,他这样,要她怎么说……
许骄咬了咬唇,还是硬着头皮道,“这是春闱和吏部的事,还有户部……”
言及此处,许骄尾声颤了颤,也不得不停下,整个人脸红到不行。
他咬她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