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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很轻。
似未睡醒,又似没有多大力气一般。
许骄原本是想起身的,但被他扯进龙塌上,他从身后侧身抱着她。
许骄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他明知到她是女的,她不知道应当怎么办,还是学鸵鸟将头扎进沙子里,装死好些。
说不定宋卿源是在做梦……
许骄心中这么想着,整个人就如同一块僵硬的石头一般,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拼命掩藏自己的生命体征。
许是这一招真的起了作用,身后的人只是抱着她,安静得除了呼吸声外,没有旁的任何动静。
许骄忽然想,他刚才会不会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能一觉起来,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什么都不记得……
许骄这么想着,心中微微缓了缓,不再像一块雕刻的石头一般,而是同许小猫一般,猫在被子里不动弹。
稍许,许骄直觉身后的人睡着了,可又没有听到平日里她抱着许小猫睡觉时,许小猫睡着时那种连续均匀的呼吸声。
许骄吃不准,但真的悄悄动了两次,等到第三次上的时候,身后的人也跟着动了动,将头放在她颈后,轻声道,“别闹。”
许骄整个人呆住。
他头就靠在她颈后,呼吸都在她颈边潆绕,手还环在她腰间。
许骄觉得自己像蒸笼上的螃蟹,被一点一点被蒸红……
但是不敢动。
许久之后,颈后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是真的睡着了。
许骄心中如临大赦。
小心翼翼将环在自己腰间的龙爪挪开了些,但很快,龙爪又自动反扑了回来。
许骄心中叫苦不迭。
等许骄再挪开,龙爪又再次回来。
许骄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的龙爪不挪开,她还怎么下床!
终于,许骄充满智慧的大脑灵机一动,伸手够了一侧的引枕放在自己腰上,然后再将龙爪轻轻抬起,放在她腰间的引枕上。
果然,龙爪没有反应。
就这样,她慢慢地,再慢慢地,一点一点往床榻边缘挪过去。然后,将引枕和龙爪一起小心翼翼放回刚才她挪开的位置上。
龙爪
仿佛适应了引枕的柔软,引枕的位置也是她方才的位置,所以龙爪没有再跟过来。
许骄心中唏嘘,总算蒙混过关了去。
等下床的时候,许骄又回头看了看,正好看到有人的手分明放在那枚引枕上,舒服得握了握,又捏了捏,分明睡着了,但仿佛也不影响他的手自己动作……
许骄想起他那只爪子刚才环着她腰间的时候,好像也一样。
顿时,许骄满头黑线。
趁着睡睡龙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许骄如泥鳅一样滑出了寝殿去。
大监见她鬼鬼祟祟如做贼一般出了殿中,轻唤一声,“相爷?”
许骄整个一抖,吓一跳,“大……大监?”
寝殿外有大监守着,旁人自然进不来。
大监自己也没进来,所以方才她被宋卿源扯到被子里的事没有旁人看到,许骄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没那么慌张,尽量镇定平和下来。
大监笑了笑,问道,“相爷,陛下醒了吗?”
许骄又顿了顿,方才寝殿中的声音那么细,殿外哪里能听见?
许骄一本正经,“一直没醒,还睡着呢。”
而后,又怕到时候穿帮,特意同大监说了一句,“陛下睡了,然后睡着睡着,他又自己伸手抱了一个引枕……和他一起睡……陛下一直这样吗?”
最后还反问了一句,方才显得真实。
大监笑了笑,拱手道,“不曾。”
大监温和,没有戳穿。
“哦?这样啊?”许骄仿佛意外,很快,又一语带过,“那先不打扰陛下歇着了,大监,你让人领我去东林苑吧。”
这里是灵山行宫,是宋卿源下榻的地方。行宫一侧还有东林苑,东林苑才是臣子落脚的地方。上回跟着宋卿源来灵山,宋卿源住的行宫,许骄就住在东林苑,所以许骄有印象。
许骄说完,大监温和笑了笑,恭敬道,“相爷,陛下吩咐了,这几日,相爷别去东林苑了,就住行宫内,陛下方便同相爷商议事情。”
住行宫内?
许骄支吾,“不好吧……”
哪有臣子住行宫的?
大监解释道,“相爷,陛下是说,梁城之事要好好计量。”
提起梁城,许骄忽然噤声了,宋卿源原本让她来庆州,就是因为梁城的事。许骄
没再异议了,又问起,“那,我住行宫哪里?”
大监伸手指了指寝殿一侧的偏殿。
许骄眼睛都直了。
寝殿一侧的偏殿,那是连着宋卿源寝殿的……
她方才见中间就隔了一道帘子!
“大监,你是说,我住那里?”许骄怕大监弄错。
大监笑容可掬颔首,“是,陛下说,就请相爷就住在寝殿一侧的偏殿,奴家没听错。相爷的东西,奴家也已经让人放进去了,相爷可以回偏殿休息了。”
她才从宋卿源的寝殿出来……
现在又要绕一个弯,从另一道门进寝殿一侧的偏殿。
许骄想起方才宋卿源将头靠在她颈后,还有那句轻声的“别闹”,许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监,我先不回寝殿了,你知不知道,彭秦云在何处?”她正好拿彭秦云做挡箭牌。
“彭秦云?”大监一脸疑惑,“奴家并未听说有彭秦云此人。”
许骄蹙眉,“不应当啊,当初是彭秦云让人将陛下那枚匕首送到京中给我,我才知晓陛下安全,陛下应当是同彭秦云一道的。”
许骄说完,大监豁然大悟,“相爷,您说的是柳秦云,柳少侠吧?”
“柳秦云?”许骄一头雾水,“他不是姓彭吗?”
大监笑道,“柳少侠是柳家堡的少主,是他送陛下来的庆州。”
……
“许爷,我真不是特意瞒你的,就是……如果被我爷爷知晓,我被关在繁城牢狱里,还是这种罪名,柳家堡的声誉就完了。我爷爷能直接从东陵出来,活活打断我的腿!所以,我就胡编乱造,捏了一个名字。”
许骄冷眼看他,没有吱声。
柳秦云继续道,“许爷,我真没骗你,我真是柳秦云!”
许骄不关心他是彭秦云,何秦云,赵秦云,还是柳秦云,许骄问,“你怎么会在梁城?怎么同陛下遇到的?”
柳秦云这才道,“我同许爷从繁城分开后,原本准备直接回柳家堡,但是路上遇到很多流民,才听说梁城发了大水。柳家堡做的是镖局生意,有几百年历史了,梁城附近的勺城,是很重要的中转城池,所以回柳家堡之前,我特意绕去了勺城一趟。”
许骄听说过柳家堡,是南顺国中信誉最好的镖局,也是
南顺江湖有名的五大世家之一。做镖局生意的,一定要熟悉沿途城池的情况,若勺城这条线路不安稳,那所有途径勺城的镖都要停。
柳秦云没有说谎。
柳秦云继续道,“我在勺城押镖的一条线都呆了一段时间,去梁城的时候,才见梁城封城了,但是早前都没有听说过。等我退回勺城,在勺城的几日,听说了朝中派去梁城的官员失踪,这几日勺城日日都在抓人,我在想是不是出事了,若是出事,恐怕就是大事。有天晚上,我从酒肆出来,正好遇见有人被追杀,我在看了那把戈壁之眼的匕首,我以为许爷你,吓得我赶紧跟去,然后,救下了天子……”
说到这里,柳秦云仿佛还不敢相信。
许骄眉头皱得更紧,“当时什么情况?”
柳秦云叹道,“还能有什么情况……”
柳秦云支吾,许骄淡声,“你少说一个字,我就让人打断你的腿,不用劳烦你爷爷了。”
柳秦云脸都绿了,一脸窘迫道,“陛下说,我要是给许爷说一个字,他就让我砍了我的头。”
许骄看他:“……”
柳秦云欲哭无泪,“我想着和掉脑袋比,断腿好像还轻些。”
许骄无语。
柳秦云又凑上前,悄声道,“陛下不让我同许爷说起,怕吓倒许爷,总之,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对方刀刀都是冲着致命去的,我要不是正好路过,陛下可能……”
柳秦云言罢噤声,摸了摸脖子。
许骄没说什么,但是脸色瞬间煞白。
“你们怎么到庆州的?”许骄强压着心中的后怕,继续问。
柳秦云道,“我们柳家堡是跑镖的,各地的官员也好,地头蛇也好,多多少少都有些门道,我说有一趟镖,柳家堡一定要保,才这么蒙混过关过去,否则到处都有人追查,根本离不开勺城。”
许骄目光微缓,“路上顺利吗?”
柳秦云尬笑,“还真不怎么顺利,几次都险些穿帮,而且,陛下伤得很重,路上还要找大夫。”
他即使不说,许骄也知道这一路一定不易。
“柳秦云,多谢你。”许骄沉声。
柳秦云挠了挠头,“许爷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其实,也正好是我见过那把戈壁之眼,我以为是
许爷。”
是无巧不成书,许骄庆幸是那把匕首救了宋卿源的性命,更万分庆幸,当日留在宫中的是那把匕首,不是许大仓和许小仓……
若是许大仓和许小仓,就没有抱抱龙了。
许骄低眉问道,“你一直在庆州?”
说到这里,柳秦云都要哭了,“陛下不让我走……”
许骄看他,“他把你扣下来,是因为梁城的事情未彻底完,他怕走露风声。你在这里,对柳家堡也好,不会祸水东引。”
柳秦云委屈点头。
正好,大监遣人来唤,“相爷,陛下醒了,说要见相爷。”
许骄这才起身。
方才柳秦云说得再轻描淡写,她也听得心惊肉跳,但是如果她不问柳秦云,宋卿源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同她说。
午后在寝殿的事仿佛都抛在脑后,许骄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一次,她是真险些再也见不到宋卿源了……
柳秦云在东林苑,从东林苑到灵山行宫多行了几步。
许骄到寝殿门口的时候,大监才领了太医从寝殿出来。
“相爷!”两人见了许骄,都拱手行礼。
“陛下没事吧?”许骄问。
太医躬身,“才换过药,伤势恢复得好。”
许骄点头,“好。”
因为太医要交待大监换药的事,两人在一侧说话,许骄独自入了寝殿。黄昏过后,寝殿内开始掌灯。
许骄入内时,寝殿中各处都点了灯盏。
因为是在灵山内,即便冬日里也有些虫子,所以殿内都点了驱虫香,也配了香囊。
许骄没见宋卿源,他应当在后殿。
许骄寻了殿中案几处落座,一面翻着案几上打发时间的书册看了看,一面等宋卿源。
稍后,听到后殿窸窣的衣裳声和脚步声传来,是宋卿源出来了,许骄正欲抬头,目光正好看到一侧一团东西闪过。
许骄心中一愣,定睛一看,是老鼠!
“啊!”许骄吓懵尖叫!
起身往后,下意识朝着来人身上一扑,双手挂在人脖子上,仿佛才安全了。
只是很快,许骄才回过神来,目光对上宋卿源目光,瞬间,脸都红透,“有……有老鼠,这么大……我害怕……”
宋卿源目光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