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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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渊定定看她半晌,道:“过来。”

她停了会儿,还是自觉走过来,他伸手摸摸她的眼窝,果然是湿的,低声道:“我只说要走,未说不再来,你哭甚?”

青灯摇摇头,“渊哥哥不要来了,要是被娘发现,渊哥哥就再也出不去了,灯儿不要渊哥哥一辈子困在这里。”她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清楚,“渊哥哥,你走罢,别再回来了。”

说完她就往外头跑,阿渊轻微地蹙眉,一瞬影儿掠到她面前拦住去路,外头是夜了,明亮清澈的月光撒进洞中,他借着月光见她眼泪哗啦啦地掉,忽然不知该如何。

这小丫头片子,到头来他还是应付不过,他蹲下来握住小女孩细瘦的肩,用名贵的锦绸袖子抹抹她鼻涕眼泪道:“灯儿是不是喜欢我?”

青灯先摇摇头,又点点头,哭得一抽一抽的。

他微微眯起黑眸,将语气放得淡了又淡,似是轻描淡写道:“可渊哥哥不喜欢灯儿。”

青灯怔怔抬头看他,似乎有些呆住。

“你可晓得,当初我为何会在谷中受伤?”

少年眸中一如那日风雪中她初见他的冰凉,黑寂寂的,仿佛结了霜,唇边依旧笑,笑得好看,他轻轻说,“因为我想进入你的村落,拿走你村里世代守护的宝贝,你倒好,什么都与我说了,你的巫主娘亲有否告诉过你,你所晓得的,都是秘密?”

青灯慢慢睁大眼睛,她有些不懂他在说什么,“……渊哥哥……?”

“古往今来,多少人想进入神枢谷?除开神枢谷世代守护关押的修罗先知,得先知者得天下,传说中神枢谷族人鲜血炼丹可延年益寿,你可是听巫主说过?这般瑰丽之地,我怎舍得就这么离开?”

阿渊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轻柔,少年摸摸女孩的脸,见女孩脸色渐渐苍白,他压下眉宇间多出的阴霾,语气中多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狠戾,“这一代修罗先知——便是你的亲弟弟,我会带走他,灯儿,你现在可明白,你救了未来杀你族人的凶手?”

少年一字一顿真切地,温柔地在她耳边说完,松开她的肩膀,静静注视她的反应。

女孩站在原地,眼睛睁得大大的,小脸苍白,像一只被匠人忘了涂眼眸色彩的木偶。

她睫毛轻微地眨了眨,又眨了眨,最后她后退了一步,身子不颤了,低下头。

“我原本还想告诉你,谷里的桃花要开了,我想和你一起看……”

少年直起身子,垂眸看着她。

青灯停了停,又说:“你是不是嫌我吵才说这样的话?灯儿错了,灯儿再也不会烦你了,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来骗灯儿……”

“灯儿,”少年打断她,冷冷道,“我一直在骗你。”

…………

……

咔嚓。

脚下踩断了树枝,神枢谷的春天到了,地上不再是厚厚的雪层。

“少宫主。”

身后常封欲言又止,跟在阿渊后面。

红衣少年面无表情往前走。

“少宫主,她只是个孩子,您不必……”

“我说的句句属实。”

身后常封默了一默,明明里面有一句明显便是假的,道:“属下的意思是,她只是小孩子,少宫主竟然对她认真起来。”

那个年纪的孩子,三言两语打发便罢了。

“现在是孩子,她以后会长大。”阿渊眉间蜷着阴翳,“她这般性子委实不好,不长点儿记性,日后定是连命都搭进去。”

常封又是默了一默,似乎在迟疑什么,过了好半晌才道:“少宫主,属下认为,如今局势危急,少宫主将心口那一团凝心气渡给了她,不大妥当。”

阿渊蓦地停下,回头扫过去,常封顿感一丝如箭杀意,赶紧低头,依旧道:“夜凝宫秘法《凝心决》乃历代首领血亲才可修炼,共九九层,《凝心诀》不仅可清心定神,自愈调息,辅助《焚火碎光刀》修炼可事半功倍。而至关键者,便是练至八八层之时,心口便存一团活息,定名‘凝心气’,可护周身安全,在遭受致命重创时,那一□气可保不死,此乃任何灵丹妙药不可代替秘法。”

常封头埋得低低,“少宫主天资卓绝,仅十年便练出凝心气,而方才少宫主在握住那孩子肩膀时,将这口至珍活气渡给了她,这对少宫主而言大为不利,少宫主,属下说的可否正确?”

阿渊听罢,眯眸凉凉道:“我的事,何时由你来指摘臧否?”

常封又是鞠躬,“属下不敢。”

少年头也不回往前走去,身后跟上的常封默默心想,之前在宫里宫主送了那么多美娇娘去少宫主都无甚兴趣,原来少宫主喜欢……年纪小的。

咳咳,好重口。

******

青灯啼啼哭哭地走回了村里。

已经很晚,侍女们大多都睡了,她的屋子据说是清灵净气之地,旁人鲜少进来,她早就偷偷缝了个人型枕头塞进被子里,还套上马毛做出的假发,侍女只是在门口瞅瞅她是否睡了便走,娘亲又甚少来看他,这般伎俩使了不知多少回儿还在用。

她要是失踪村里早就闹腾了,这般安静,依是没事儿。

青灯抬头望着天空挂着的月亮,村里四周竖有峭壁,那月光便从峭壁之间滑下来,显得。

走着有些恍惚,没想到竟然撞上一个人。

是个成年男子,青灯一撞撞到了那人的腰。

“啊,对不起……”青灯下意识道歉,抬起头,这人穿着茶色衣衫,温文尔雅,竟是教书先生。

那教书先生见了青灯几分吃惊,因是谷外来的,对青灯也不甚礼节,夜深旁人不在,整个村子静静的,那先生便笑道:“哎呀这不是小神女吗,怎么这么晚还在外头晃悠?”

青灯愣了愣,先生见她微肿的眼睛愣了愣,道:“怎么回事儿,神女莫是受了什么委屈?”

青灯摇摇头,说:“先生怎么也不睡?”

先生笑道:“睡不着,闲来散步,今儿月光甚好。”

青灯回头看看路,这路是通往谷口的,先生的家离这儿还有些距离,怎么散到这儿来了,还未细细作想,耳边听先升温和道:“小神女既然不愿说也是无妨,想必是有自己心事儿,今夜之事在下为小神女保密,你说可好?”

年轻男人语气细细柔柔,眉目也是柔和,青灯想起阿渊淡漠的眼神,眉宇的一丝凌厉令她害怕又难过,却又不晓得这是为何,鼻子一阵阵发酸,攥着自己衣袖用力点点头,“谢谢你。”

“那好,那权当今夜在下从未见过小神女,而小神女又从未见过在下,这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

他的声音仿佛有令人安定又蛊惑的力量,青灯心下缓了缓,谷里的人虽然不与她亲近,但都是对她好的,至少和阿渊是不一样的,青灯现在委屈地想,她只想呆在山谷里,再也不要见外面的人了,于是说:“好,那这是我们的秘密。”

教书先生笑起来,月光下笑得好看,他拍拍青灯的肩,道:“夜深了,神女快回去吧。”

“嗯,那先生再见。”

“好。”

小女孩啪嗒啪嗒跑远了,消失在村落的街道上,教书先生回首瞧着她离去的方向,那儿是一团黑暗,月光似乎被云掩住,薄了些,他回过身走向谷口,在峡谷中转了个弯。

视线一点一点挪向一侧,一丝寒光滑过黑暗。

那是一把剑。

越来越多的剑,藏在黑暗中,如嗜血的白狼。

教书先生双手负于身后,走进拐角的黑暗中,望着那一把把剑,以及握着剑的人,对其中一人简单一礼,道:“将军,不出几日,待春来谷中人忙碌之时,即可动手。”

“这几年辛苦了,萧斩。”

“将军哪里话,”教书先生道,“神枢谷中多善武,皆习术法,谷中密道机关末将皆以摸透,将军令士兵随末将前行便大可放心。”他抱一抱拳,“望吾圣上寿宴延绵,盛世荣光,千秋万载不覆灭。”

云渐渐飘了过去,月光重新露了稀疏的光,细碎地洒在村落的屋宇巷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