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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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手臂拆了线,能轻微活动一番,青灯终于不用成天捂着纱布石膏,舒了口气。

骨瓷的药用得是好,拆了线过了两日,那伤口处也只有一小圈稀疏的红痕了,若不是注意,也难得看见的。夏日里轻薄宽松的薄裙一遮,谁瞧得见。

总算能出门,青灯都快闷出内伤。

堪伏渊见青灯转动自己手臂,道:“日后莫再做这般事情了,嫌自己有三头六臂不成。”

青灯瞪了堪伏渊一眼,回头对骨瓷道:“小瓷好厉害,谢谢你啊小瓷。”

骨瓷阖上药箱面无表情道:“你手无碍,我便回宫了。”

“……?”

止水趴在屋顶探下头来,又是一脸鄙夷地望向青灯:“如今江湖是这个样子,夜凝宫中诸多事情需要打理,况且两个月后夜凝宫有一场祭祀,骨瓷护法身为夜凝宫首席祭司,自然是需要前往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闲啊。”

青灯微惊,望向骨瓷,骨瓷不语,应是默许。

“顾姑娘,那太鞍山英雄大会引发的诸多纷争,近日大抵也该有个结果了,如今局面与情报也掌握完全,顾姑娘伤也无碍,是回去的时候了。”常封一旁抱拳,“除开在下,三位护法都必须返回宫内待绪,这是宫主的命令。”

青灯看了眼堪伏渊,后者又是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喝茶。

一想到骨瓷要走,青灯十分不舍,郁郁想着,不知以后还是否能见到面,止水与樱桃回房收拾东西时青灯忍不住跑进骨瓷的房里头,将他拉进怀里揉了一番。

小少年一头银白长发都被她揉乱,估摸是日子久了对她的亲密行为也不甚反感,也未推开,由着她抱紧了蹭。

青灯眼眶有些泛红,吸了吸鼻子,骨瓷虽是闭着双眸依旧察觉,五官平静而精致,如瓷娃娃似的,道:“你这是作甚?”

“我舍不得你不行吗?”青灯撇撇嘴,从怀里摸了好半晌,上上下下才寻出一只红绳编出的结来,那绳子镶了金线,缀了流苏,愣是编出一只蝴蝶来,细致精巧,像是普通人家里小孩佩戴的吉祥挂饰。

青灯晓得他看不见,兀自将它别在骨瓷腰间,他本就一身冰雪苍白,单薄如纸,这么一抹红缀上去,添了数分生气。

“我娘亲说,在我的村子里,小孩子都得佩戴这种红绳结,代表着祈福吉祥安康,长大了就换玉佩,一般都是风灵或者蝴蝶的模样,”说着青灯笑了,“我之前在青州逛的时候就买了一只,想着你似乎喜欢蝴蝶,恰好就买蝴蝶了。现在才有机会给你,后来又想自己编一个,可手又不方便。”

骨瓷又不言了,轻轻抿住薄唇,青灯晓得他这是有点儿害羞了,又揉揉他的头发,“我不想让你回去,可现在又觉得,其实夜凝宫才是适合你的地方。”

她还记得娘亲看见他时那惊恐的样子。

一般人见了骨瓷,不提他的力量,光是模样,都会觉得是妖魔吧。

骨瓷只是道:“留下的那玉蓉生肌膏,你且记得天天敷着,伤口未完全愈合,莫乱来。”

“知道啦。”青灯帮着把骨瓷剩下的东西收捡了,骨瓷几乎没带什么东西,青灯看着他,忽然觉得,是不是哪一天他真如冰霜般化去消散,什么也不会留下。

她怔了一怔,看着少年低垂的长长睫毛,发不出声音来。

走前她和常封去送他们,止水不耐烦老早想走了挠着头发听常封嘱咐絮叨,四护法中属常封最为年长,经历的事儿最多,操劳的事儿也多一些。

“遇事儿莫冲动,小心为上。”

“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啊大叔。”止水哼哼。

骨瓷早已上了马车,常封转头望向樱桃,今日樱桃就穿件丁香色的罗裙,长发挽髻,几分江南女子的婉约美丽。常封见了笑道:“你也小心些。”

樱桃抿抿唇,秀气的眉轻轻皱起,欲言又止的模样。

常封注视她半晌,温和道:“常某是个粗人,回来时大抵入了秋,无妄城日轮峰上枫树遍野,到时我们去那儿看看,可好?”

樱桃抬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提着裙摆回头上车了,留着常封一人在原地保持笑容。

等马车绝尘而去,常封才转头,道:“顾姑娘,在下请教顾姑娘一件事儿。”

青灯见他一本正经地,说:“什么?”

“方才樱桃那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

原来你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啊常封护法。

三位护法一走宅里更空,常封护法虽说留下,这时也不晓得去哪儿了,只有堪伏渊一人坐在院落里懒懒喝茶,青灯见了,找老太太要了些老茶来煮。

都是些茶团,青灯将它们碾碎了嗅了嗅,煮的时候加了点儿盐引味儿,火候到了这才隔着布包住长长的茶柄端去。

哪知刚走进院子就被堪伏渊看到,他微微眯起眼,眉宇间竟多了皱褶。

“谁叫你动手的。”他走来直接接过茶壶柄,“伤口还想再裂开不成?”

青灯急了,伸手去夺他手里的茶壶,几乎是要叫出来的,“等等、等等,烫啊。”

男人身高腿长,迈了几步便搁在冰冰凉凉的石几上,茶香袅袅散开。

青灯完全不管斟茶了,慌忙去掰堪伏渊的手,生怕他烫伤,堪伏渊眼睛看着她,由着她握住他的双手瞧着。

男人手上全是练剑的茧子,这么一看也只是泛了红,青灯舒口气,垮下肩膀一抬头,便撞见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一双狭长黑眸,一点点光,好看得不得了。

这还真是……丢脸。

刚才反应这么大,青灯尴尬低头想抽回手,却被他握的紧了些,男人的手温暖而干燥,上面传来他的声音,“伤口好了之前,莫再动这些东西。”

青灯忽然就没脸地想起上一次,他就是这么握着她的手,手指扣住,然后……进来的。

耳根发烫,半会儿才蚊子般应了,“嗯……嗯。”

堪伏渊似乎没在意,道:“休息好了,后日便带你去南苏转转。”

青灯愣了愣,南苏?她还记得前些日子他说过他带她去南苏看看的,他还记得。

以前南苏城她曾经路过,在城门外的龙抄手茶铺里吃了馄饨,后来就遇见了他。

此番再去,择的也是这条路。

这日收点了一些就出了门,老太太宅子里无些鲜亮的衣裳首饰,青灯就穿着件素净的青白色的裙衫,宽松凉快,裙摆绣了点儿粉红的桃花。

养心苑虽幽深僻静,这么一走却发觉的确离南苏不远,绕了个半山腰便遥遥望见了城门,而那茶铺也依旧坐落在路边。

那时被凤华门的人踏平,这当儿还是重修起来,几个旅人在桌前休憩。

青灯站在茶铺门口,重修之后茶铺漂亮了许多,小二搭着白抹布在桌子间转悠着,忽然觉得有很多变了,又有很多未变,那年她替他挡了三支蚀骨毒箭,而他请了她一碗馄饨。

那年她一支一支拔掉身体里的毒箭,他却蹲在一边,一身张扬红衣,似笑非笑瞧着她。

“饿了?”身旁堪伏渊道。

青灯摇摇头,继续跟着他走。

南苏城不过是个江南小城,濛濛的天气,缱绻的阳光,青石的路面,软糯的口音,小桥流水人家,与邻近繁华大气的青州比起来,宛如隔了珠帘的小家碧玉。

集市熙熙攘攘,人群里青灯抬头,这男人本就生得好看,色如美玉,身材高大修长,侧颜在人群里更是打眼,走过的姑娘家总会频频转头望来。

两人约莫逛了一会儿,青灯道:“你有什么打算?”

“嗯?”

“如今许多矛头都指向夜凝宫,堂堂宫主大人却在这小地方修身养性,有什么打算?”她总是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打算?”堪伏渊笑笑,“如今这争斗明里暗里都是汹涌漩涡,跳进去,一眨眼就没了,再者,”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我陪你出来,你不开心?”

“……”

这男人说话真不害臊。

她自然不是不开心,只觉有些不真实,温暖的小城,单单二人,边走边看,她觉得很好。哪怕是日后这么死了,黄泉路上奈何桥边,她至少还有个想念。

这是与紫剑山庄那些长大的日子,截然不同的东西。

走着走着远离了市集,在一处建筑别致的楼前停下,红瓦墙砖,树木茂盛探出墙头来,门口一位小厮在守着,光站在门口,便闻见淡淡的脂粉香,青灯一抬头瞧见挂着红花的招牌便愣了,满香楼。

这屋子,这招牌,这脂粉香,青楼妥妥的。

青灯还未开口堪伏渊便拉着她进了楼,前庭守着的小厮哼唧一声,拦手道:“这位爷,咱这儿白日不接客,姑娘家也不能带来的。”

堪伏渊从怀中掏出一份信函,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厮见了一惊,赶紧堆笑道:“小的有眼无珠,有眼无珠,请爷见谅,爷这边请。”鞠躬行礼说着便让开了路。

前庭里草木松翠,石板小路折了个弯才瞧见这满香楼真正的模样,翘角风铃,随风摇曳。青灯一看这还真真别有洞天,除开最前头的楼,后头便是亭台水榭,开出了一小片湖,湖上如今夏日当空,凉风习习,荷花朵朵,接天莲叶。

青灯还是呆的,这是个什么情况,“堪伏渊,你……?”

堪伏渊回头对她笑笑,这么销魂一笑她只得噤声,硬着头皮乖乖跟着走。

走到里头进了一座楼,上楼,由着小厮请进了一方包厢,装潢华贵,竹帘半开,包厢外头是红木栏细走廊,面对着阁楼中间,下头一方平台,明灯高挂。

青灯站在走廊上向下一看,真真觉得像贵族是看戏的场子,四下一望来了不少人,不禁奇怪。

“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我们是来看戏?”

堪伏渊坐在一旁檀木雕花长椅上把玩着手中的信函,青灯望去,这才发现是个请柬,只听他淡淡道:“拍卖行。”

“拍卖行?”

“左隔壁,‘马风戽’晏子庆,对面二房,‘追风影者’张莫愁,左三,‘羌天神虎’安洛瓦尔,”堪伏渊扫了眼右边包厢,由回廊间可见半垂的竹帘间露出客人的一片衣角,道,“青州知府,彭田。”

房内镂空香炉散出西域安神的香,青灯惊道:“真的假的,你如何瞧出的?”

堪伏渊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