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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两个月过去,沈甄孕吐的症状还未消失。
她和当年靖安长公主一样,丝毫闻不得荤腥。
这不,膳食入嘴还不足半刻,小姑娘便就捂着胸口、弓起身子跑开了,身子一颤一颤,再一转眼,就虚弱地跌坐到了榻上。
用力过度,眼角挂上了两滴泪珠子。
清溪看了都是不忍。
沈甄这边难受,陆宴这边儿也跟着不好过。
傍晚时分,京兆府。
陆宴的眉心倏然一皱,撂下笔,捂住了心口。
良久,男人放下手,用指腹敲了敲桌案,心道:这是今儿第四次了。
他眼见沈甄越来越瘦了。
再这么吐下去,孩子没生下来,她的身子就先垮了。
孙旭瞧了一眼陆宴道:“陆大人近来可是身体有恙?”
陆宴提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可是因暑气太重,感到了胸闷气短?”孙旭举起两只手在胸前抬高抬低,“用不用去药肆找个大夫来瞧瞧?”
陆宴叹了一口气,“不必了。”
孙旭关切道:“欸,欸,别啊!陆大人劳心劳力,还得多加休息才是,您想想郑大人”不也是当了府尹,患了心疾吗?
陆宴烦躁道:“我和他那个不一样。”
下值的时辰一到,陆宴立马起身,离开了京兆府。
孙旭看着陆宴的背影,在后面摇头道:“旁人家妻子有孕,乐得都跟那个什么似的,怎么陆大人整日都不见好脸色?”
鲁参军凑过去道:“想来是心疼夫人吧。”已有两个儿子的鲁参军,十分清楚生子于妇人而言要遭多大的罪,他的妾室吐了三个月,他的妻子吐了七个月。
看着那娇弱的身躯被肚子上的包折腾的不像样子,哪个男人能无动于衷?
孙旭想了一下陆宴揉胸口的样子,笑道:“难不成还真是‘心’疼吗?”
陆宴回到镇国公府,直奔肃宁堂而去。
抬脚进院,刚好瞧见清溪端着描漆盘子向内室走去,他看着盘中多出来几个的杯盏,不由问了一句,都谁在里头?
大夫整日往肃宁堂跑,沈甄有身子的消息还没到三个月,就瞒不住了。
眼下沈曼、陆蘅、陆妗都在。
妇人在里头说着话,陆宴不便过去,转身回了书房。
沈甄虚虚在靠在榻上,沈曼安慰道:“头三月过去就好了,我怀韫之的时候也是这样,若是能睡着,恨不得能睡到他直接生下来,哎,不过难受归难受,你该吃东西还是得吃。”
沈甄点头,“可我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沈曼道:“那不成,你瞧瞧你这瘦的。”
沈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声道:“也不知你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沈曼笑道:“等你生下来,抱在怀里,你就觉得遭的这些罪,还是值得的。”
陆妗看着沈甄肚子喃喃道:“三嫂和三哥的孩子不知该有多好看!”
提起及孩子的相貌,一管不住嘴巴的陆蘅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沈甄道:“你叹气作甚?”
陆蘅低声道:“说起孩子相貌,倒是让我想起一件是事儿来,前两日我姨母来了,在我阿娘房里整整哭了一天。”
沈甄道:“为何?”
陆蘅叹气道:“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了我那入了宫门的表姐呗。”
说到这,沈曼和陆妗不由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陆蘅的表姐,也就是孟昭容——孟素兮。
她的事,话本子都不敢那么写。
孟素兮年纪小又有了身孕,成元帝不由多疼爱了她几分。
皇帝不缺儿子,却由衷地盼一个女儿,孟素兮肚子争气,想什么来什么,生下女儿的那天,成元帝红光满面,当即就赐了封号——安乐公主。
年初许后被废,没过多久,成元帝便将皇后之位给了十皇子的生母端妃。可这样一来,四妃的位置便空出来的一个,众人皆以为,成元帝会将给孟素兮一个妃位。
就连孟素兮都是这样以为的。
可天不遂人愿,安乐公主百日宴那天,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将马屁拍错了地方,竟叹了一句,安乐公主的眉眼有大福,像极了先皇。
这话极快地传到了成元帝耳朵里。
史官道成元帝爱兄弟、重孝道,但宫里的老人却知道,成元帝和先皇的关系,不但不佳,简直可以用极差来形容。
先皇对成元帝的刁难,比之今日成元帝对太子,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成元帝再看向安乐时,眸色已是彻底冷了一下。
确实像。
越看越像。
所以,从百日宴之后,孟素兮直接失宠了。
前脚生了孩子,后脚就失了宠爱,这种事也是闻所未闻。
安乐公主有封号,自然不会有人亏待她,只是那高墙里啊,有宠无宠,到底是不一样的。
沈甄差点儿被孟素兮推下曲江的事陆家的人并不知道,听了这种事,她也只能跟着叹了一口气,说不出其他话,
四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陆蘅和陆妗就被叫走了,沈曼留了下来。
沈甄一怔,对沈曼道:“大嫂是有话对我说?”
沈曼点了点头,道::“倒是被你一眼看出来了。”
“大嫂直言便是。”
沈曼低声道:“等你月份大了,也就不便与三郎同寝了,嫂嫂给你提个醒,你要是想往三郎的院子里添人,千万别把自己身边的丫头添进去,还是去找个牢靠的媒婆,让她牵个线为好,收还是不收,那便是看三郎自己。”
沈甄知道沈曼同自己说的都是心里话,可听了这样的话,这心里,真是止不住一紧。
往他院子里添人吗?
沈曼又道:“我当初就是把自己的丫头添了进去,现在想起来,着实有些后悔。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丫头,都是有感情的,管起来,也是束手束脚。”
沈甄抚了抚胸口,道:“多谢大嫂提醒,近来,我都把这事忘了。”
沈曼道:“若不是为了这个‘贤’字,我倒是不想提醒你。”
沈曼又嘱咐了沈甄几句,便离开了。
她一走,陆宴就进了屋。
头戴白玉冠、身着暗紫色官服的男人坐到了她边上,随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可是好些了?”
沈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默默腹诽了一下他的品级。
按照晋律,三品官吏,可纳四个妾。
陆宴把手伸进被子里,掀开了她的中衣,掌心覆在了她的肚子上,摸了摸。
现在还是平的。
沈甄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都是烫的,心怦怦地砸向胸腔。
有了身孕,那些深埋于心底的小心思不停地向外冒,“郎君。”
他倏地一笑,抬眼看她,“嗯?”
沈甄把“那些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咽下。然后身子前倾,环住他的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有了身孕的沈甄,显然比以前粘人了些。
陆宴垂眼看着她的脑瓜顶,柔声道:“怎么了,说吧。”
沈甄默默把“贤名”二字抛至脑后,低喃了一句,“我今日吐了四次。”我好辛苦。
陆宴低低地“嗯”了一声。确实是四次。
沈甄觉得还不够,又道:“头也晕晕的。”
陆宴捏了捏她的手,道:“那今晚早点歇息。”
不得不说,自两人成婚以来,陆宴变了许多。陆老夫人,靖安长公主,还有二房三房的女眷们,哪个没在背后感叹过陆三郎像变了一个人?
可他当真是变了吗?
非也。
这人的脾气秉性啊,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与其说他变了性子,还不如说是这男人心甘情愿地收敛了脾气。在官场上能立住脚的陆三郎,如何看不透沈甄这点小心思?
沈甄嗜睡,翌日醒来,屋里早已没了那人的影子,午膳时,清溪低声问沈甄:“夫人昨日跟世子提了纳妾的事?”
沈甄蓦地抬头,“你打哪听来的?”她明明没开口啊
清溪道:“长公主身边的侍女那儿。”
沈甄疑惑道:“怎么说的?”
清溪道:“世子今早同长公主说,夫人昨日同他提了往院子里添人的事。”
沈甄的心怦怦地跳,“阿娘如何说?”
清溪道:“长公主说,既然世子不领情,那夫人日后便不必把这事挂在心上。”
沈甄不由捏紧了手里的木箸。
不到一日的功夫,这事就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老太太拍着沈甄手,暗示陆宴道:“三郎,你可不能欺负人家,甄儿大着肚子都还想着你。”
坐在一旁的陆宴举起杯盏喝茶,看了一眼双颊红透的小姑娘。
眼里含了一抹道不明的笑意,似嘲弄一般。
低声开了口:“祖母,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