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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融塔中,福、禄、寿、喜四位公公缓缓上来,将黄壤和第一秋、谢红尘围堵在塔中。
师问鱼仍然站在诸人面前,神情淡漠。
黄壤仔细观察塔中情形,她带着谢红尘和第一秋闯塔,不过是想了解师问鱼。
现在师问鱼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了若指掌,他是个高高在上的棋手。而黄壤等人不过是他的棋子。
一个小小的棋子,如何对抗棋手?
可现在,小小的棋子被迫站直了腰,想要看一眼棋手的实力和意图。
福、禄、寿、喜四人同时向第一秋拱手,道:“小殿下,得罪了。”
话落,四人同时化身黑雾,向此攻来。
他们四人居然也在修炼灵魔鬼书。
黄壤心知自己修为低微,她凭借灵活的剑法躲藏在第一秋和谢红尘之后。时不时还能对二人予以策应。
四团鬼雾獠牙狰狞,谢红尘和第一秋并肩御敌,脚下皆是森森黑气。
第一秋自怀中快速取出一个细口小玉瓶,打开瓶塞。玉瓶开始吞吐这黑色怨气。显然,这些年他并没有停止对灵魔鬼书的研究。
黄壤借着交战,剑气劈开墙边书柜。书柜里各种典籍散落一地。
漫漫纸页之中,黄壤抓住其中一页,道:“心剑……一念神步,果然是你!”
“一念神步?”听见这个名字,第一秋和谢红尘都皱紧了眉头。
师问鱼目光变得很奇怪,许久之后,他方淡笑道:“一念神步……啊,已经好久没有人这般称呼朕了。”
福、禄、寿、喜四人攻击越发猛烈,但俱不言语。
谢红尘手中心剑清光湛湛,烧灼着黑雾,发出滋滋的声响。他问:“你……本是仙门传奇人物,也曾斩妖除魔、卫道诛邪,为何沦落至此?”
“沦落?”师问鱼到了此时,终于有了几分谈兴。他道:“你等不知仙道奥妙,自然短视。朕即将问鼎仙道之巅,谈何沦落?”
第一秋与谢红尘共同抵御四团黑雾,他从震惊中回神,问:“一念神步,你……不是我父亲?”
“我当然是。傻孩子。”师问鱼笑道。
黄壤借助二人之力,用心剑劈开其他书柜抽屉,想要翻查更多。事到如今,多了解师问鱼一分,他们就多一分胜算。
听见第一秋的话,她提醒道:“夺舍!”
第一秋醒悟过来,喃喃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夺舍自己的皇子皇女……”
师问鱼端坐于香炉之前,里面香烟袅袅,正是梦外黄壤培育的神仙草变种。他吸食着烟雾,道:“三千年前,本座三次入塔,诛杀邪魔雷音达寂。这并不容易。那个老东西,有通天彻地之能。但是,因为难逢敌手,他三次放我逃生。”
师问鱼盯着炉中烟雾,似乎陷入了记忆的沼泽:“我见识了圆融塔的神威,深感自己非他之敌。但是……我苦心钻研多年,终于铸造一法宝,可以制他。”
他并没有说是何法宝,然而黄壤已经知道。她说:“盘魂定骨针。”
师问鱼轻笑,道:“正是。镇压雷音达寂之后,本座获得了整个仙门的景仰敬重,成立了玉壶仙宗。”
提到“玉壶仙宗”,他不由看了一眼谢红尘,复又笑道:“彼时少年热血,名缰利锁滚滚而来,反而觉得一切值得。”
谢红尘一剑劈向喜公公,第一秋也看出四人之中,喜公公最弱,他立刻配合谢红尘,二人合力,想要挑破这处弱点。
谢红尘沉声道:“难道不值吗?”
师问鱼沉吟片刻,道:“一战之后,我身负重伤。旧疾复发,肉身崩溃,元神衰弱。而我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自己日日老病……”
后面发生的事三人都已明白,黄壤劈开书案,找到了几根盘魂定骨针。她说:“所以,你又找出了灵魔鬼书!”
师问鱼长叹一声,道:“此书确实神妙,而且最初,他所消耗怨气极少。而身中盘魂定骨针之刑的人,人人怨恨痛苦。这让本座修行事半功倍。”
谢红尘心中悚然:“所以,你将此针作为整个仙门处置重罪者的刑器!”
师问鱼没有否认,只是道:“可后来,它需要的怨气越来越深重。仙门哪有那么多重罪者?”
他话说得随意,黄壤等人却听得心头一沉。
“于是,你离人骨肉、残害生灵,妄图制造更多的怨恨痛苦?”谢红尘怒道,“家师根本没有拐带幼儿,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你!”
师问鱼淡淡道:“后来,本座的肉体实在撑不住了。我的心跳越来越慢,肉身也开始腐烂……我只能假死脱身,躲在墓中,继续修炼。直到被谢灵璧无意间发现。”
黄壤很快察觉其中不对,她问:“你毕竟是玉壶仙宗的祖师,为何惧怕谢灵璧?”
“惧怕?”师问鱼冷哼一声,道:“本座何惧他一竖子?只是当时身份不便罢了。”
他说身份不便。于是三人已经明白,第一秋一语道破:“你当时已经夺舍他人!”
师问鱼也不回避,道:“本座找了个女人,生下一子。可肉体凡胎之身,与吾元神太难契合。吾藏身于那具躯壳之中,日日备受煎熬。”
他提及夺舍自己后代,言语间毫无怜悯。直如使用一个容器一般。
“被谢灵璧发现之后,本座离开坟墓,创立王朝,另辟江山。”他说得轻描淡写。
黄壤却道:“你创立新的王朝,只是因为灵魔鬼书夺舍成功之后,仍需要以庞大的怨念支撑。而再没有什么,比掌握江山社稷的君主更容易制造民怨!”
师问鱼轻轻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第一秋道:“所以,如今你生下如此之多的皇子皇女,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挑一副适合自己的躯体罢了。”
这句话,他并无疑问,只是冷静的陈述。
果然,师问鱼问:“不然呢?”
许是因为参透生死,他从始至终,皆目光淡漠。
黄壤喃喃道:“所以梦外,你不惜向所有皇子皇女注入虺蛇血,想要改变他们的体质。”
师问鱼道:“欲成大事,便只能不顾私情。”说完,他看向黄壤,道:“就比如你,你一心敌视老夫,连腹中孩子也丝毫不顾。”
“孩子?!”他蓦地提及此事,第一秋手中剑势一滞,“什么孩子?”
就是这一慢,福公公所化黑雾已经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谢红尘一剑刺入寿公公体内,黑雾之中,顿时滴落一片鲜血。他回身一剑,挡开了福公公。
黄壤脚步一移,来到第一秋身边,隔着重重黑雾,她与他背脊相抵。然而这样的战局,也并没有多少儿女情长的时候。
黄壤只得道:“南柯一梦罢了,无甚可说。别分心!”说罢,不待第一秋再说话,她又笑道,“大不了出了梦,我再替你生一个。好不好?”
第一秋微微一滞,他知道黄壤说得对。
此时此地,哪怕自己一心相护,又能如何?
一双名为无奈何的手掐住他的颈项,让他吐字艰难。
师问鱼说:“你看,你也懂得这般无奈了,对不对?”
黄壤不允许他影响第一秋,道:“陛下膝下如此之多的孩子,从未心疼过一人。你们父子二人,真是半点也不像。”
师问鱼哼了一声,脸色已经沉下来。
而谢红尘终于再找准一个破绽,他一剑刺入一团黑雾。寿公公被当胸刺中,终于恢复人形!他捂着胸口,连连后退,血流如注!
师问鱼见状,瞳孔微缩,却也毫不惊慌。
他转而道:“谢红尘……真想不到,谢灵璧竟能养出你这样的弟子。当年仙门盛传第一剑仙根骨灵秀,本座只当是传言夸大。今日一见,确乃天赋奇才。”
谢红尘对这样的夸赞,却是容色冰冷。他道:“家师一念入邪,自然罪有应得。但他执掌玉壶仙宗之时,也确有功于天下。”
师问鱼道:“本座原以为,少了个谢灵璧,玉壶仙宗便再无威胁。想不到忽略了你。”
他看向第一秋,语声和蔼,问:“小八十六,你便再替为父做一件事,好不好?”
第一秋只觉荒谬:“陛下不会认为,此时此地,我还会为你所用吧?”
他眉峰微皱,知道事情不会这般简单。
果然,师问鱼笑道:“你可知,梦外,谢红尘和黄壤是何关系?”第一秋挑眉,谢红尘也是心中一凛。
师问鱼含笑道:“梦外,黄壤乃玉壶仙宗宗主夫人。二人百年夫妻,对外一直恩爱和美。”
他字字扎心,便是谢红尘也是心头茫然。这一走神,他差点被福公公咬住咽喉。
谢红尘一剑逼退面前黑雾,然其手腕也被骷髅的尖牙划伤。他鲜血滴落塔中,其声沙哑:“阿壤?怎么回事?你不是说……”
他一句话刚出口,整座圆融塔突然剧烈颤动!
师问鱼身子一歪,不由扶住香炉!
而塔壁之上,符文飞速转动,如满壁飞花!
师问鱼神情怔忡,好半天,他吐出一个名字:“雷音达寂!”
“雷音达寂?”黄壤耳中捕捉到这个名字,不由看向师问鱼。而师问鱼看向谢红尘,目光顺着他被血染红的衣袖渐渐下移。
只见谢红尘滴落的鲜血,浸入塔中,似乎被塔吸收殆尽!
“你到底是什么人?”师问鱼喝问,声音之中,竟然多了几分厉色。
黄壤和第一秋同时看向谢红尘。
这次两个人都作了同一个想法——这个人,真他娘的是个天选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