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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壶仙宗出了大事!
先是宗主谢红尘突然功体尽失,受伤闭关。而老祖谢灵璧又走火入魔,卧床不起。只有谢元舒突然修为高涨,甚至远超鼎盛时期的谢灵璧!
这里头当然有蹊跷,人人都明白。但是谢绍冲、聂青蓝等人没有办法。
如今谢元舒武力高强至此,反抗他无异于自寻死路。
所以谢绍冲将谢红尘、谢灵璧连带黄壤一起送回闇雷峰,并派了医者为其治伤养病。
谢元舒如今功力高绝,再无顾忌,当即宣布继任宗主之位。而且广发名帖,遍邀各宗前来拜贺。各宗主接到名帖,又惊又疑。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找何惜金等人商议。
毕竟谢元舒是个什么东西,大家都太清楚了。
闇雷峰。
谢灵璧被人扶坐在椅子上,整个玉壶仙宗的弟子眼中都是愁云惨雾。
谢绍冲更是跪在他面前,说着这几日宗里发生的事。谢灵璧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元舒他……提出要在后日继任宗主之位。然而今日,他听说幻蝶门的女子擅魅术,便派人前往幻蝶门,令其交出二十名美女,称是……与他一同参详无上功法。”谢绍冲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老祖,玉壶仙宗乃仙门第一宗啊。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
而谢灵璧嘴里呼呼喘气,手脚颤动,嘴皮哆嗦,却是一点办法没有。因为盘魂定骨针插在腰间而非颅脑,所以他的状况比之活死人要稍微好些。
当然,也好不到哪去,看上去更加儿狼狈不堪。
谢绍冲也是心痛,握住他的手,说:“红尘内伤沉重,又失了修为。他的眼睛又……恐怕是很难痊愈。而您所中的这盘魂定骨针,百草峰更是束手无措。老祖啊,我和青蓝该怎么办?”
谢灵璧额上青筋跳动,眼睛瞪得像是突出眼眶。然而他无论如何用力,也说不出一句话。
内殿里,黄壤也好不到哪去。
谢灵璧当时一掌,便是执意取她性命。她强撑到现在,无非是吊着一口气。
谢元舒倒是来过两趟,但黄壤病里憔悴,他哪还有什么心情?只是属咐黄壤好生休养,便投入了别的美人怀抱。
当然了,这个无所谓。
黄壤压根也不在乎。她只是每日里几近痴迷地看着谢灵璧。看他恨之如狂、怒不可遏。
谢红尘体内的剧毒如今有百草峰的精心救治,也有了些许好转。但是他毕竟功力尽失,那样剧烈的毒药,哪怕是一点余毒,也足以致命。
所以他仍昏睡未醒。
好好的玉壶仙宗,短短几日竟然就已入穷途末路。
两日之后,玉壶仙宗在点翠峰召开宗主继任大典。
谢元舒这个人,性喜奢华。这样的场合,虽然时间仓促,他却并不允许有丝毫马虎。定要比当年谢红尘继任宗主之位的排场更盛大才好。
于是一大早,钟磬之声响彻整个宗门。整个仙宗地铺红毯,树缠金箔。
谢元舒穿红披金,一身华服,开始接受众人拜贺。他仗着如今自己修为高强,更是傲慢。而仙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不肯前来。倒是平素名声不好的,平时连巴结玉壶仙宗也找不到门路。如今自然也肯吹嘘奉承。
所以一时之间,前来拜贺者倒也是络绎不绝。
谢元舒并不管来者何人,他十分享受众人的吹捧,但也看出来——几个大宗门的宗主,并无一人前来。
如今仙门中,除了玉壶仙宗和司天监,还有四大派势力也十分庞大。
一是何惜金的如意剑宗。
二是张疏酒的问心阁。
三是武子丑的古拳门。
第四是白骨崖,谷主苗耘之,但他主修医道,不常过问仙门中事。
至于其他宗门,如迷花宗、百露山这样的小宗门,那便不可计数了。
谢元舒昔日在仙门中本就声名狼藉,如今哪怕是坐上了宗主之位,那些正道中人也并不买账。
看着空出的席位,谢元舒顿时满心不悦。
而此时,司天监,青龙司。
以何惜金、张疏酒、武子丑为首的二十余位仙门中人皆聚集在此。说来好笑,曾经他们对这隶属朝廷的司天监百般轻视,如今却需要在此议事。
第一秋坐在主位,他身边站着监副李禄和青龙司少监白轻云。
其他诸位掌门、宗主皆依次入坐。大家面上皆是愁容。迷花宗老宗主岳迷花须发皆白,他拄着拐杖,道:“监正,各位宗主,如今谢元舒这贼子敢如此嚣张,恐怕真是有所倚仗。灵璧老祖和谢宗主处境不妙。当务之急,我等还是要救出他二人才是啊。”
他这话说得诚恳,但是诸人都看了一眼第一秋。
说实话,玉壶仙宗如今这样的状态,简直是自废武功。身为司天监监正,他不笑出声就不错了。还会救人?!
——就连何惜金等人都是这般想的。
不料,第一秋说:“司天监也是仙门之一,仙门中事,义不容辞。”
咦……答应得这么爽快?这回,连白轻云都看了他一眼。只有李禄毫不意外。
何惜金说:“请、请、请……”
众人又嫌弃,又不敢说。还是张疏酒道:“请帖在手,我们大可前往玉壶仙宗赴宴。看看谢元舒功力增长到何种地步。”
何惜金连连点头,众人都看向第一秋。第一秋道:“也好。”
白轻云微微皱眉——自家监正的德性……呃,品德,他可是太清楚了。这种时候,难道不该由着玉壶仙宗天下大乱,然后司天监混水摸鱼吗?
可他为何答应得如此干脆?!
幸好监正虽然意图不明,但监副配合默契。李禄补充道:“只是如今玉壶仙宗已是如此,仙门之中,暂时也需要另外找人主事。”
这话一出,其他宗门之主难免便有些警惕——果然,司天监还是想号令仙门的。
谁知,第一秋悠然道:“如此重任,自然是交给何惜金何掌门了。”
“呃……”这这这……其他宗主顿时十分惊慌。何惜金修为深厚、品性高洁,资历也够。但是他这嘴上的毛病……要是战前让他搞个动员,他不得说上一年?
“不、不不……”何惜金忙道。
还是张疏酒道:“大哥不合适。以后秋兄弟是要迎娶我大哥妻妹的人,跟我们也是自己人,犯不着分什么彼此。就由秋兄弟主事。不过此去玉壶仙宗,恐怕要动刀兵。法宝什么的,恐怕还得秋兄弟费心。”啊?娶何惜金的妻妹?诸位宗主看第一秋的眼神顿时十分敬佩——果然能跟惧内三仙称兄道弟的,都是勇士!
第一秋竟也不推辞,爽快道:“可。”说完,他转头吩咐道,“命鲍监副带领众人前往朱雀司,挑些趁手的法宝,再备些丹药,以应不时之须。”
诸位宗主、掌门一听,不由松了一口气。
有人肯承担消耗,大家就只需要出力,这便好办多了。围杀恶贼他们不怕啊,这么多年以来,正道可有经验了。这不用自家出钱,还能趁机练练手,再博个替天行道的名声,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而一旁,白轻云神情就有些奇怪。如此消耗,总要有所回报。对司天监而言,这般大动干戈对付谢元舒,其实远不如等他坏事做绝再出手。那时候,玉壶仙宗名声被败坏一空,司天监统御仙门,岂不是顺理成章?
监正今日十分反常啊……白轻云一直将一行人送出青龙司,眉眼间仍是思索之色。李禄忽然问:“想不明白吧?”
“还请监副指教!”白轻云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李禄双手往后一背,一脸高深莫测:“醉翁之意不在酒。”
白轻云盯着他看,李禄嘿了一声:“自己悟吧。”
说着话,李禄悠然离开。白轻云盯着他的背影,想了很久。他身在青龙司,钻营的便都是官场那一套。上司的心意,无论如何总想琢磨个明明白白。
他在门口来回踱步,想了半天,仍是不得要领。
这今晚可还怎么睡?
白轻云焦虑。
次日一早。司天监的宝船碧霄就降在玉壶仙宗。
一众宗主、掌门行下宝船,心里都有些嘀咕——这司天监这几年,实力增长也太过迅猛。单是这宝船,便不比玉壶仙宗逊色。
第一秋当先而行,玉壶仙宗的弟子见了他,难免有些五味杂陈。
从前,玉壶仙宗高高在上。便是这位司天监监正,也并不曾入过他们的眼。可现在,只怕是今非昔比了。
千年宗门,仅仅几日之间,便毁于一旦。
第一秋等人由知客弟子引领着上山,很快来到和合园。
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入席,第一秋扫了一圈,知道是仙门中一些乌合之众。果然,何惜金等人分入别席,与这些人可谓是泾渭分明。
谢元舒迎上来,假笑着同诸人寒喧。虽然知他荒唐,但大家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倒也没有当众撕破过脸。所以诸人含含糊糊,回了个礼也就罢了。
可谢元舒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他当先向第一秋抱拳道:“监正公务繁忙,却仍抽空来贺。小弟感动万分。不如这贺天表,就由监正宣读,如何?”
这话,第一秋不太好回。贺天表乃是上达天听的奏表,写给天地聆听。一般是继任宗主的种种功绩,念完即焚。他若应下了,日后不知被如何嘲笑。他若不应,即时就要翻脸动手。而他最想要知道的事,还不知道。
但好在,监正大人最擅长把天聊死了。他立刻道:“不瞒元舒,今日诸人之中,何惜金何掌门辈分最高。由他来念最好。”
……
何惜金站在曳云殿前,开始念贺天表。
上面果然是谢元舒的种种夸耀之词。这本是极令人愤慨之事,换作座上任何人去念都将是毕生之耻。惟有何惜金,他磕磕巴巴,念得大家连气都生不起来。诸人闷声吃菜喝酒,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谢元舒脸色铁青——何惜金平时寡言,他不知此人口疾竟然如此厉害。众人一开始还能面无表情,后来就很想死。
夜里,点翠峰的觥筹交错之声渐渐停歇。
知客弟子将一众宾客送入客房歇息。谢元舒搂了新得的几个美人,自有一番风流快活。而其他弟子因为士气大损,也颇为颓然。
整个玉壶仙宗的守备并不严密。
闇雷峰这边尤其安静。
这里三间偏殿,分别住着谢灵璧、谢红尘和黄壤。因为其他弟子都去忙宗主继任大典了,这里只有几个百草峰的弟子照应。
百草峰弟子没什么战力,第一秋带着鲍武,很轻松地就将人放倒了。
他踏进殿中,首先闻到的是厚重的药味。他皱起眉头,按照李禄传回的消息,找到了一间偏殿。他推门进去,榻上果然躺着黄壤。
黄壤早听到声音,知道是这个人,她心中颇有几分欢喜。
“想不到,我们还能见面啊。”她轻声说。
第一秋皱眉,榻上的女子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他记忆中的黄壤,对外端庄,骨子里却柔媚。她是那种不会被任何事物掩盖光芒的女人。
黄壤注意到他的目光,说:“现在难看了,是不是?”
第一秋垂下目光,淡淡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他出言便是关心,好像两个人相识已久。可其实,二人交集应该十分浅淡才是。黄壤挣扎了一下,却不能动。第一秋上前两步,将她扶起来。
可她仅是这么动了一下,又开始吐血。
第一秋不擅医理,但也知道,她的生机在流逝。
他问:“无人替你医治吗?”
黄壤笑着摇摇头,说:“治不好了。勉强吊着一口气。若不是看到你,一时欢喜,我恐怕也早不能言语。”
第一秋面上仍是冷淡,却一直没有抬头。许久,他说:“我一直以为你过得很好。你应该很好,不是吗?”
一生筹谋,尽得所求。不是应该很好吗?
“别提了。”黄壤摆了摆手,说,“你能带我回祈露台吗?”
第一秋皱眉,问:“什么?”
黄壤叹气:“我到底还是……不习惯自己这么狼狈的。若能回去,我至少可以换件衣服。”
第一秋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弯腰抱起她。
今夜的玉壶仙宗,有明月当空。
四周十分安静,护山弟子也没有巡逻。第一秋抱着她,绕过那些灯火,专挑小道而行。看来这些年,他对玉壶仙宗的道路也已经十分熟悉。
黄壤被他横抱着,目光中能看见夜空丝蓝、星子穿行。
第一秋的脚程很快,脚步却很轻。
黄壤在他怀里,只觉得很是平稳。那几日她在司天监,第一秋也经常这样抱她,所以她甚至很习惯。只可惜,黄梁梦里,一切皆虚。
等到上了祈露台,第一秋问:“衣衫在何处?”
黄壤指了指后面的房间,第一秋推门进去。
这让黄壤觉得奇怪——他似乎毫无戒心。而第一秋一看之下,也是十分无语。黄壤的衣服真的多。这个房间乃是三间房连成一间,里面全部挂着她的裙衫。
第一秋当然震惊,他一共就六套官服——春夏三套,秋冬三套。简简单单,一个箱子装下还得空出一半,不带多余的。
没办法,他只得将这些衣裳取出来,一套一套在自己身前比划,供黄壤挑选。
其中有一些格外清凉的,他看了半天仍摸不准上下里外,只得一头雾水。
——这些东西到底能遮哪儿?
黄壤轻笑,好半天,选了橙红的裙衫。那裙衫色如秋之枫叶,恰凋零之绝艳。
第一秋将衣裙拿过来,问:“你还能换吗?”
死也得换啊!黄壤嗯了一声,强撑着坐起来,果然是开始解衣。第一秋静默地背过身去,他依旧站得笔直。黄壤看见烛火中他投映在墙上的影子,身如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