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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别墅区的路许半夏熟悉不过,只怕高辛夷都没她熟悉,因为她用脚走过。别墅区的大门照例关着,但是今天有一点不同,那就是门口横着一辆车,看着不熟悉,一等许半夏的车子接近,上面立刻一左一右出来两个穿着便装的男子,高大结实,遒劲矫健。两人又是一左一右靠近许半夏的车子,其中一人用手轻敲车窗,许半夏看着感觉怎么象黑帮电影。只得降下两厘米的车窗,问一句:“干什么?”从后视镜看,童骁骑的车子已经跟上。许半夏不怕打架,但今天不行,今天夹着个大肚婆。
车外那大汉很有礼貌地道:“是许总吗?请留步,我们高总立刻过来。
许半夏这才明白过来,对了,高跃进如今不是叫了几个保镖了吗?可不正好派上用场。当下拿出手机给童骁骑电话,“阿骑,我给高总的手下拦住了,你自己与野猫进去吧。”放下电话,便微笑着对保镖道:“好,我在这儿等着高总。不进去。后面车是高总的女儿,怀孕着,你们小心在意,他们回家,你们不方便拦着吧。”
两个保镖一下无措,因为老板没有跟他们提起过还有一个女儿要来,而他们又分明从车灯下辨认出,后面车里坐着的就是老板的宝贝女儿。但他们打电话请示哪里有高辛夷探出头叫保安开门快,只见大门徐徐打开,老板女婿驾车绕过他们的车子进去小区,这时老板才接手机,等他们汇报完毕,只听老板一句“死定了”。这时候,他们感觉许半夏的微笑异常诡异。
很快,就见高跃进的车子出现在远处,他飞快开近,板着脸冲许半夏道:“进去吧,你得意了。”便自己先开道进去,后面许半夏与保镖的车子鱼贯而入。高跃进在小区里面也是开得飞快,因他担心女儿女婿比担心许半夏更甚。
许半夏这时心头无数主意闪过,但起码知道一点,再无可能扇那老妖婆两个耳光了。及至到了别墅下车,见前面的高跃进老长大衣下面是条白灰灰的裤子,进门才看清,原来高跃进穿的是睡衣。也难为他,急着赶出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走进房间,只觉得非常暖和,温度高得叫人觉得闷气,中央空调打得太好了,连许半夏都觉得奢侈。果然见修姨也就穿着月白绣花长袖长裤的真丝睡衣裤抱头蹲在墙角,那姿势,很是熟悉,象现场直播的警察抓到轻罪人犯,人犯乖乖蹲地上接受检阅。不过这姿势被修姨做来,分外可怜,叫人看着又下不了手。
高跃进本来一路上也觉得修姐做事过分,惹谁不好,去惹许半夏这种煞神,而且行事鬼祟,换他也会暴跳如雷。可是进屋见了修姐这么可怜,而女儿女婿矗立其身前,很是凶神恶煞,不由严厉地开口道:“辛夷,你们怎么对修姨的。”
高辛夷委屈地道:“她又装死了,我们一开门进来,她就自己缩进去这么蹲着。乌龟还知道人碰到它才缩回去,她都不要我接近。”
要换以前,高跃进不会相信女儿的话,可是这次他不得不信,不由想起修姐出走那天,被找回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缩在毛毯里面,原来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许半夏责问。想到这儿,心生厌恶,可是不便表露出来,因为他一表露,三个年纪轻的就得顺杆子上了。高跃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会站在那里发愣。对修姨,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许半夏虽然衣服穿得也不多,但进了房间也是热得难受,心说这个老妖婆虽然救过高跃进,可现在吃人家用人家的,却如此奢侈浪费,隆冬季节,那么大房间空调打得那么热,一天一夜下来,不知得多少电费。竟然一点不知替别人着想,高跃进虽然富得流油,那也是他的事,怎么可以如此糟蹋他的钱。不过再一想,高跃进愿意给他的修姐糟蹋钱,别人多管闲事干什么。见高跃进不吱声,许半夏这回也不愿意再象上回那样稀里糊涂就成了高跃进的大棒,以致被老妖婆记恨至今。所以只是脱下大衣,关心地对高辛夷道:“野猫,这儿太热,你不要紧吧,要不,你外面车上呆着,或者到小饭厅开个窗坐着。”
高辛夷嘀咕道:“这里面热得打赤膊都可以,为什么要我走?不会把空调关小一点?”说着就去关空调。
高跃进知道空调要是关小的话,这里面穿这真丝睡衣的修姐会第一个吃不消,只得对高辛夷道:“辛夷,这么晚,你跟阿骑回家睡觉去吧。这儿的事,我和胖子会处理好。”
许半夏眼见今天也讨不了好去,再说威胁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个修姨其实明白得很,否则不会野猫一进门她就一付死相。便道:“我不管你们家的事,野猫,我陪你走吧。阿骑,你走不走?”
阿骑一声不吭,走到高辛夷身边,搂着她就走。高辛夷不肯就此罢休,急道:“什么都还没说呢,怎么就走?起码也要让我把空调关了,凭什么她得象太后一样供着,连我都得被她踩。”
许半夏微笑道:“我们以后悄悄地来,不要给你爸爸知道。有的是机会。”
高辛夷领悟,可不是,今天还能干什么,但她爸又不可能天天蹲在这里,等老太婆落单时候再动手不迟。这才乖乖转身出门。
高跃进本来就想到许半夏以后难保会突然袭击,此刻听她自己说出来,说明她早就已经打定主意,忙披上大衣追出去,拉住许半夏道:“胖子,看我面子,修姐的事我担着,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你的损失我来补偿。”
许半夏不便使用武力绕过高跃进,但也不愿就此放过老妖婆,只是与高跃进对着不语。高跃进见此忙对已经上车从车窗探头出来的童骁骑道:“阿骑,你们快走,外面冷,别冻着辛夷。”许半夏也只得冲两人挥挥手,叫他们先走。
等童骁骑他们车子一走,许半夏才道:“高总,不是看你面子的话,事情也不会拖到今天。第一个阴阳怪气电话的时候我就会找上门。你要保证要补偿,你自己定,与我无关。我也请你看我面子,不要再由着人欺负我了,我已经忍够了,被欺负上门了。”
高跃进忙陪笑道:“胖子,我们找个地方说话,你家还是我家?我这样穿着也不便到处乱走。总之上回在杭州是我没重视,都是我不对。今天你有气冲我来,有话冲我说,有条件冲我提。”
许半夏倒是没有想到高跃进今天会这么迁就,但一想就明白,这还不又是缓兵之计,自己今天被那老妖婆荼毒,还不是拜高跃进所赐?当下便微笑道:“当然有气得冲你出,要不是你那晚叫住我,诱使我说出那么多话堵老妖婆,老妖婆也不会迁怒于我。你没有置身事外,只是我不是你对手,所以我只有忍声吞气。我身后没有什么高老板低老板的撑着腰,硬气不起来。拜托高老板让路,我得回家,外面忒冷。”
高跃进见许半夏揭露出他当初的谋划,脸上尴尬,但今天的情势是不摆平许半夏,毫无疑问,以后许半夏还是会找上修姐,到时他肯定不会有今天可以赶到场的运气,只有等着收拾残局,他知道许半夏不是容易打发的人。只得还是笑着说软话:“胖子,还不是因为你比较强大,有些事我不便说,你说了别人也不敢对你怎么样,所以我只有请你帮忙。再说别人不知道我家的事,我想让别人说也开不了这个口,辛夷跟阿骑又没你的口才,也只有你多委屈一点。走吧,到我家去说话,我掌握了一点情况,虽然不能说明全部问题,也起码有点眉目,胖子,你帮我一起分析。”
许半夏当真没有想到高跃进肯放下身段说软话,本着伸手不打笑面人的原则,自己要是再强硬下去的话,就是无理取闹了,到底姜是老的辣,几下太极推手,就把她的气憋回肚里。只得无奈地道:“算了,算我倒霉。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她的电话,见到她的人。天不早,我回去了。”
高跃进道:“你等等。”依然拦在许半夏面前,却对保镖道:“你们留一个在这里看着修姐,不要让她出去,一个开车跟我后面走。”说完才微笑着对许半夏道:“胖子,我知道你生气,来,我送你回家。”一边说,一边就客气地做出请的动作,可是请的方向却是许半夏车子的副驾位置。许半夏随便他做作,大方开门坐了进去,知道高跃进想借给她开车,表达他的善意,那就让他表达好了。
高跃进果然随后绕到驾驶座,亲自驾车上路。除了小区,便打电话给自家保姆,“我带个朋友回家,叫小费睡觉,别下来了。你烧点宵夜,对,荠菜小馄饨好。就这样。”放下手机,忙笑嘻嘻地对许半夏道:“没办法,你家肯定你不会给我进去,还是去我家吧,我有些修姐的事情要跟你讨论。”
许半夏挤出微笑道:“改天吧,改天再领略高总家的小馄饨,我这儿明天很多事情,虽然是元旦,可也不得闲。再说高总家的事,我也不便深入插手。”
高跃进忙笑道:“胖子,你这就是赌气话了,我以前有说错话的时候,你也不能总是记着,今天你一定要去我家吃碗馄饨,正好一起迎接新年,否则你这是明摆着还生我的气。”
许半夏不明白高跃进这又是什么意思,自己都已经答应不再提那老妖婆的事情了,他干什么还要那么低三下四,忽然想明白了,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着小费厌了,又想利用我说什么话,方便赶她走?”
高跃进笑道:“你怎么那么多疑,我也就利用你一次,很多时候我其实对你都是很好的。胖子,我们很久没有坐一起说话了,今天难得在一起,说说话,喝口酒,不要弄得那么生分。”
许半夏忍不住道:“很怪,太怪,适应不了。”
高跃进厚着脸皮搭讪也已到极限,但此刻还是得陪笑,但坚决岔开话题,免得自己丢尽脸面。“对了,胖子,上回在杭州时候我跟你说的把小山那头的地争取下来,你有没有去谈一下?”
许半夏一听这事又是火大,怎么只要搭着高跃进的事情,自己永远是吃亏?说自己道行不够还是正确的。不得不清清嗓子,才平静下来,道:“最近很忙,刚刚把车队独立出来,已经照你的意愿划到阿骑名下。码头还是归我名下,不过低价承包给阿骑,由他自由支配,这么安排你是不是满意?”
高跃进又是尴尬,他打的算盘还是被许半夏看出来了,只得当作从来没那种想法似的道:“胖子,那是你们兄弟间的事,我不便说话。不过你把车队独立出来也好,我往后架不住辛夷求恳投资车队,帐目上面也比较容易操作。”
许半夏鼻子里冷哼一声,道:“不过别想打我那块海滩地的主意,小山那边,我暂时没有精力去对付它,再说要是没有好的项目,政府也不会大力配合征用鱼塘,还是你出面比较合适,你谈下来,需要我怎么配合,你尽管说。你时间已经不多,我下月开始造厂房,订设备,你女婿很快就会没有停车场。现在我与他各自经济独立,不可能一直给他揩油下去,不过这既然是你的主意,你一定有妥善安置办法。”
高跃进没想到许半夏反将一军,只得道:“这事阿骑知道不知道?你得事先通知他。”
许半夏笑道:“高总,你当我是瘟生?”真是,有好处的时候他跳出来离间兄弟,没有好处的时候他躲回去又要许半夏认清兄弟,她许半夏爱给阿骑占便宜那也是她自己的事,由不得高跃进自以为是来指手画脚。不过也有一点值得庆幸,总算高跃进从面子上到心里都认了阿骑做女婿,知道为女儿女婿考虑了。
高跃进干笑两声,许半夏既然已经知道,他再耍花招已是没用,只得笑道:“胖子,你要把麻烦踢给我,总得事先打个招呼,不声不响,真把厂房造起来了,以后那么多车子哪里停去。好吧,小山那头那块地我去谈,如果谈下来,你还是依照原来的承诺,搬去那头,省得我们还要造码头。”
许半夏淡淡地道:“晚了,我已经测绘和建筑设计都开始做上了,不过有个折中办法。你把小山轰了填鱼塘,两块地打通了,我留出码头周围一块空地给阿骑的车子调头,你给我一块新地做办公生活区,大家都好。”
高跃进当然不是吃素的,一边停车,一边微笑道:“胖子,你不要得寸进尺,码头还是属于你名下,你不过是承包给阿骑,你当然得提供给他良好的经营环境,否则阿骑可以不要,转包其他码头。码头周围那块地,当然得是由你安排。”
许半夏下车,等着高跃进也下来,才笑道:“高总这话滑稽,我这码头本就是小本经营的打算,规划中本就没有给它留太多空地,承包价也是按此规模计算。我还不是为你心中的大物流计划做打算,才愿意退让一步,把生活区和办公区迁出去,你倒反而指责起我占你便宜来了,那好,我不占你便宜,我还是照原规划只留出一条路,你大可趁现成转头承包其他码头去,海阔天空,你爱挑哪家就哪家。”进门抬眼见似乎看见有人影在楼梯口一闪,心想,可能是那个被要求睡觉的小费。看见高跃进领进来的是个女人,不知她有什么感想。
高跃进发现今天本就不应该与许半夏谈起这件事,前面为了修姐的事,他不得不低声下气,气势本就弱了一半,而平素对付许半夏他都是得打叠精神的,此刻无法居高临下,便开始觉得吃力,但又不便强力挽回气势,怕把许半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燃起来,眼看再谈下去就是割地赔款,他只有虚晃一招,退出战场。只得佯笑道:“这事我们现在谈得那么细节还是早了一点,还不知能不能把小山那边那块地拿下来,胖子,坐,我去换件衣服。”便匆匆离开,这话就算告一段落。
忽听外面“砰”地一声,随即炒豆子一般噼噼啪啪,落地大窗看去,夜空中光彩闪烁,煞是好看。醒悟过来一看时间,果然已快零点。啊,新年,这过去的一年还真是苦乐皆有,但愿新年一切顺利。这时,一个手机进来,“妞,还没睡?正好,跟你一起跨入新年。”
高跃进下来的时候,看到许半夏缩在一角,拿着手机喁喁细语,不用说,又是赵帅哥。眼不见为净,干脆去外面看烟花。楼上是他的小费在落寞地看着烟花。一样的烟花,不同的心事。终于隔窗看着许半夏说完电话,高跃进也快冻僵,连忙进屋,没想到许半夏的手机又想,高跃进忍不住道:“那么烦。”
许半夏微笑道:“我人缘好。”拿起一看,是阿骑,这才想起今晚的行动,忙问:“怎么样?”
童骁骑道:“你听见的其中几声最响的爆竹肯定是我们弟兄放的。弟兄们踢开他们家院门进去房间,太监已经吓得脸色煞白,答应天亮立刻离开。刀子都不用留给他。”
许半夏听了不由笑道:“这爆竹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真应该好好奖赏他。干得好。叫两个兄弟盯住,务必看他上火车。太监也太不中用。”
童骁骑道:“你是不是正与野猫爸爸谈话?野猫说,不用跟他太客气,这人一向是客气当福气的人。”
许半夏听了失笑,道:“你早点睡,我有数。”收了电话。兄弟与兄弟老婆都支持她,她还有什么话说,当然是高歌猛进,继续猛敲高跃进的竹杠,为童骁骑的事业良性发展引进活水,也不忘自己刮点好处,因为用样一块地,高跃进去批比她许半夏去批,进程要快得多。
高跃进在一边听着不是味道,追着就问:“又干什么好事了?你们能不能手脚干净点,与那些混混撇清关系。”
许半夏道:“我本来就是女混混,你还是先与我撇清关系。太监就是被阿骑阉了的人,这种定时炸弹一样的人怎么能留他在身边呆着?赶他走还是客气。”才说完,手机又响,一看显示,吓了一跳,立刻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跟高跃进说了声“更大的混混”,才必恭必敬地道:“您好,新年快乐。”
那边居然声音和蔼,带着笑意地道:“我的人回来了,你那边比一个海岛也强不到哪里去了,呵呵,真是世外桃源。新年快乐。”
高跃进看得大惑不解,什么人,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惫懒货许半夏这么恭敬。
许半夏笑道:“看来我明年厂房落成时候,得在周围种上桃树。有件事想麻烦您行不?”许半夏忽然灵机一动,趁那人高兴提出,在得到对方首肯后,道:“我身边有个被我阉了的太监,留在身边总是颗定时炸弹,想远远地送到您那里修理,不知行是不行。”
那人听了大笑,道:“真是你阉的?难怪,我说我怎么与你那么对味,办事一拍即合。行,你流放他过来我这儿,我会替你看住他。还有什么事吗?”
许半夏心想,明明是你电话过来,怎么问起我有什么事来了,但随即心里一激灵,难道他知道什么了?当下便决定丢卒保车,道:“明天我叫一个押解的兄弟带一件礼物给您。我想,您一定会喜欢。”
那人笑嘻嘻地道:“许小姐,我倒是希望你自己过来,我带你去小兴安岭打猎。”
许半夏忙道:“好啊,好啊,这是我最向往的。”放下电话,才知一场虚惊,原来经此一事,那人已当她许半夏是朋友。而刚才,许半夏还以为他已知屠虹的策划,试探于她,这才说准备带礼物上去,礼物正是屠虹电邮给她的文章草稿。那么,既然是虚惊一场,还要不要换个礼物?许半夏在心中默默推起了沙盘,帮谁,对她更有利。
高跃进早就不耐烦,见许半夏打完电话还神游太虚,忍不住大喝一声:“胖子,干什么?又想什么损招?”
许半夏正想得出神,被高跃进一喝,也没怎么还魂,只是恍惚地冲他一笑,自言自语地道:“什么都不如保存自己的实力要紧。身家,性命…”说到这儿,才似是忽然元神归位,眼睛一亮,道:“怎么了?你叫我什么事?”
高跃进道:“什么事,你还问我,你这不是把太监往火坑里推吗?这事还是瞒住你赵帅哥,否则看谁还敢要你。”
许半夏微笑着想,一个太监,如果走进小兴安岭岭区,死了活着都没人知道。但自己反正是不操这个心了,那人会妥善安置。如此的话,加上不想军工厂复活,以致胡工他们蠢蠢欲动想回,即便是有赵垒的劝解也没用,那就更离不开那人了。恶人既然已做,那就做到底吧。救那人一把,借此更加拉紧关系。屠虹嘛,那就对不起了,出来混,总得预备着可能翻船。何况他也没安着什么好心,各为其利而已。
想明白之后,才对捧着滚烫小馄饨出来的保姆阳光灿烂地一笑,还送上“新年快乐”,高跃进一直看着许半夏,直觉里知道这人打的一定是坏主意。把个太监送到连她自己都敬畏的大混混那里去,还能有个什么好?一时收起了原本对许半夏的一些轻忽。不过还是被许半夏无数的电话搞得不耐烦地道:“胖子,说说修姐的事。说完各自睡觉,不早了。”
许半夏道:“好,我听着,究竟她为什么这么变态,要是有合理的理由,我放过她。”
高跃进此刻非常相信,许半夏嘴里的“放过她”功效类似于“放她一条小命”,太监都还没做什么,就已经被她充军发配三千里,修姐对她做得那么多,弄得她今天火冒三丈,修姐还要不要活。高跃进都觉得自己也该收敛着一点了。
“修姐只说她逃出大山后,在上海做保姆,我想上海那么大,她一个没户口人的底子怎么查得出来,就托人到她户籍所在地去查,这一查,才查到她坐过牢。”
许半夏一惊,“怪不得她抱头蹲下的姿势那么熟悉,原来是有来由的。呵呵,该不会也是阉了一个男人吧。”
高跃进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道:“别打岔,听我讲下去。坐牢原因有记录,原来她给一户人家做保姆,那个男主人见她长得好,他妈的也不看看她都多少年纪了,寻机会强奸了她。这是她有生第二次被强奸。”
许半夏忍不住惊道:“我的合理化推断是,修姨因为无处可去,又不知道报案,或者接收了什么威胁,只得忍受强奸,于是有一而有再,一而再,再而三,终于有一天她爆发,找机会阉了那男人,是不是?那一定不会算作正当防卫,但会轻判。”
高跃进瞥了许半夏一眼,道:“你说的还是轻松,这种非人生活,她过了两年,期间还得挨女主人打。她坐牢那年是一九八零年。两年后出来,九五年时候才找上我,可能那时候我已经小有名气。八二年到九五年,这期间她做了些什么,靠什么养活,没人知道,她不说,我也查不出来,只知道她没再坐牢。这些是你杭州跟我说了后我查到的,本来不准备告诉你,毕竟不是有面子的事。”
那十三年修姨靠什么而活,一个百无一用的那么大年纪的女人还能做什么,许半夏几乎可以替她一一列举,高跃进也不是善类,相信他也早想到过。怪不得她要处心积虑攀住高跃进,也就只有这条活路了。她许半夏当着她的面揭露她,她当然怀恨,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许半夏觉得,此人变态是一定的了。
高跃进见许半夏转着眼珠子深思,等了一会儿道:“也是我上周没有安排好,自己出国,忘了给修姐家用,她可能正好联想到是你那晚说的话害得她以后又得衣食无着,这才找你报复。我怀疑逃不出这个原因,她只有我这一条救命稻草,轻忽不得,必须牢牢抓住。”
许半夏还是有疑问:“我的事情可以解释了,那么怎么解释她离间你和野猫?还有野猫说她对你前妻也不好。是不是她想造成你只有她一个亲人的局面?”
高跃进揉揉眼睛,疲惫地道:“可能吧,她非要做保姆,可能是以退为进,换取我怜惜内疚,否则虽然她是我救命恩人,我也不会那么重视她,如你所说,比对我老娘还慷慨。因为她温柔懂事,所以我有什么心事时候,总是住到湖边别墅去散心,即使不说话也是好的,她把我伺候得很好。我也很喜欢过去,当她是亲人。没想到她那么有心机,叫人心寒。那次出走她本来可以获得很完美的结果,我本来会因此迁怒辛夷,造成以后真的就只修姐一个亲人的局面,我会乖乖为她养老送终。可是被你破坏,你太敏锐,观察太仔细,她那晚听了你的话,不恨死你才怪。”
许半夏只会嘿嘿而笑,还是真的,自己其实那晚在湖边别墅也很有挑拨的味道,把修姨往死里整,还真没想到,这都是事实,不,事实比她的猜想还变态。但此刻只觉得这个女人算是吃足苦头的人,虽然心思歹毒,但胜之不武,与这种人斗没意思。便对高跃进道:“算了,只要她不再来烦我,我也不会再去搭理她,胜之不武。”一边起身,一边道:“高胖子,这会儿我倒是开始可怜你了。”
高跃进只会苦笑,也起身道:“你说我怎么办?那么多年也是有亲情的,虽然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听见你去为难她我还是不肯答应的。你就多替我担待一点吧。你回去早点睡觉吧。”
许半夏笑道:“你只要一声令下,我可以帮你送她到小兴安岭去。这下看她还敢不敢穿真丝绣花。高总,你还是比我儿女情长啊,哈哈,对野猫没办法,对修姐又没办法。”说完就往外走。“不过管住她,最近野猫怀孩子是最关键的时候,经不起一点惊吓折腾,难说这个变态女人见我不好欺负,找上野猫这条大家的软肋。”
高跃进只会点头,懊恼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他还真是有点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