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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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青色的烟雨细细密密地笼罩了一层,掺杂了一点将夜的灰白,沉闷压抑得可怕。

云姨娘在男人说完话之后,脸色瞬间沉,看着旁边脸色煞白的却依旧强装镇定的女孩,直接将绣了一半的帕子塞了过去,“徐嬷嬷,带姑娘下去,这帕子绣得乱七八糟的,你教教她。”

小姑娘生得粉颊远黛,和云姨娘有一双极为相似的凤眼,白得像是刚洗净的嫩藕,眉间却有朱砂一点,红得耀眼,整张脸顿时妖娆起来,只怕长大后就是祸害男儿家的祸水。

藏在衣袖下的手攥得死紧,粉嫩的指尖泛白,怵惕地与云姨娘对视一眼,怯嗫地嚅了一声“是”之后,就跟着徐嬷嬷出去了。

“我瞧着那孩子挺好的,和陆持定亲之后,我会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不会亏待了她。”陆端明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起皮的嘴角,涩涩地开口。

陆持是伯恩王陆端明的唯一的嫡子,陆端明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在外面怎么花天酒地不说,嫡妻死后拿命逼着老王妃,抬了妾室做正妃,老伯恩王戎马一生挣下的脸面一下子都丢了干净。

云姨娘浑身都在发抖,若是几日后,陆持去了,所有的罪责都归到沈棠的头上,老夫人发威了,沈棠还能活命的?若是人真的病好了,以后陆持当真还能娶一个姨娘的外甥女不成。日后解除了婚约,沈棠顶着个冲喜的名头,以后还能说一个好人家?

她平日就和陆持不对付,一个半大的孩子整日阴沉,明里暗里没少拾窜着老夫人找她麻烦。先前她还能忍,但现在巴不得他立即就断气了,省得祸害别人。

这话在明面上却是不能说的,含情的凤眼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你知道我就这么一个亲人,我姐临终前我都发了毒誓,以后替她找个普通的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她平安顺遂。持哥儿是那个性子,见到我恨不得直接将我捅了,棠姐儿还能有好的?”

柳腰一软,身子顺着凳子下挪,直接就跪在男人的面前,嫩白的柔荑去抓男人的手,眼底含着泪光点点,柔弱地想让人抱在怀里好好哄着。

“王爷,您将妾身救了出来,给了妾身遮风挡雨的地方。您让妾身怎样都是行的,您说只要持哥儿一个孩子,我就喝药,这辈子都没有那个福分有个一儿半女。我只有您和棠姐儿了,您这样说,不是拿刀子往我的心窝里戳吗?”

这么多年,陆端明对云姨娘确实有几分情谊,当年让人服下绝子药是他做过最对不起她的事情。往事被翻出来,心里的愧疚更甚。可老太太下了死命,他也违背不得。

狠了心,推开女人的手,沉稳道:“不管结果如何,以后伯恩王府都不会亏待棠姐儿的。”

说完便站起身,朝着外面走,“云娘,明日记得将棠姐儿带过来,别惹我生气。”

女人顿时哭得梨花带雨,平日里最好的利器现在却没有用,男人没有丝毫留恋地走了。

等确定人出了院子,云姨娘的眼泪一收,心里都是恨毒了的。这男人果真就是靠不住的东西,愿意哄着你的时候就哄两句,真要是触及自己的利益,都是翻脸不认人的。

自己在外面养外院将嫡妻气死,后面女人都是不断的,她要是已故的侯夫人,都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将人杀了。现在装什么深情,为了个病秧子还要将她的棠姐儿搭上。

越发觉得烦躁,去了西屋,看见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绣花。乌发雪肤,两只羊角辫子柔顺地垂在胸前,瞧不见真切的面容,只觉得连头发丝儿都是乖顺的。

徐嬷嬷叫了一声“云姨娘”,小姑娘突然惊醒,细针戳破了指尖,雪白的绢纱上便映出一朵梅花朵儿。可小姑娘没有丝毫的察觉,慌忙将绣活放在一边,站起来抬着一双凤眼,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小姨。”

她定定地瞧着小姑娘许久,咬咬牙,“嬷嬷,你先出去,我和棠姐儿说些话。”

徐嬷嬷瞧着不对劲,立即就收拾东西就出去了,还妥帖地将门给关上。

等没了人,云姨娘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持哥儿病得很重,他勉强也算你半个哥哥,明日跟我一起去瞧瞧人。”

沈棠听闻身子一抖,她年纪小,可双亲横死,早早经历磨难,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懂事些,顿时就明白小姨话里的意思。白着一张脸的,没有说话。

她来伯恩王府才三个月的时间,云姨娘只当她还没有见过那个病秧子,宽慰着,“你放心就是见见而已,持哥儿性子是有点古怪,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会难为你的。”

可云姨娘没想过,沈棠早就见过了,甚至因为第一面的印象过于惨烈,以至于她现在听听到他的名字,骨头缝里都渗着寒意。

外头关于陆持的传闻很多,沈棠能确定的只有两个。

一是陆持的确有副好相貌,所有夸赞的词放到他身上都不夸张。二是陆持够狠,将她推下池塘之后,裹着狐毛大氅站在岸边,一双清冷的眸子阴沉无比,如同在看一个死物一样,看她在池塘里死命挣扎。

初春的湖水冷得惊人,那种寒冷没过头顶如针扎般刺痛每寸皮肤的感觉,到现在都是她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她被人从池塘捞起来,几乎去了半条命,可却半分不敢提陆持推她入水的事情。没有人会相信的,说出来只会让小姨心里难受而已。

就像现在没有人会问她,是否愿意给陆持冲喜,就将事情决定下来。小姨就算心疼她也反抗不了,她也没有办法反抗,她不过是一介孤女,想要活着就必须仰人鼻息。

顿时悲从心来,可是她想活着,活到她有足够的能力逃离这一方大院。娇小的身子越发单薄,轻声说:“好。”

小姨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她该懂事些的。

云姨娘看着孩子半天,心里都是恨毒了的,将小姑娘温柔地搂着,如同多年前长姐对她那样,认真地说:“你放心,小姨一定不会让这件事情成了,我们棠姐儿以后值得更好的人。”

不管两个人情愿不情愿,第二日云姨娘还是将沈棠叫醒,花了一个多时辰替她梳妆打扮。

小姑娘穿着一身绛红枝花缠藤薄棉袄,用红色丝绸绑了小髻,垂下的流苏被编入羊角辫里,安静地垂在胸前。她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可骨像生得好,就算是以后都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云姨娘在心里又将陆持骂了好几遍,拉着她的手,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我和你说的可都记住了,千万别怕知道吗?等事情结束之后我立即将你送出去,没有人会说你什么的。”

沈棠咬着嘴唇,想到那双阴鸷的眸子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连忙点头,“我知道。”

得了准信,云姨娘才牵着孩子往陆持的听松院走去。

一行人早早地在正厅里等着。

坐在下首的是就是现在的伯恩王妃郝氏,生得极为美艳,可却穿了一身暗色的衣裙,显得人有些老态。她年轻时也是爱俏的,房里的花样也多,最后勾得伯恩王抬她为正妃。从此就端着个正妃的架子,活活将自己折腾成老古板。

她因伯恩王对云姨娘的偏爱,心里都是恨毒了的。现在的云姨娘的外甥女要给病秧子冲喜,想到陆持去了,老太太逼着云姨娘把沈棠交出来陪葬的场景,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笑容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不怕事地挑拨着,“瞧瞧这孩子长得多水灵,这身衣裳也衬人。”

老太太抬头扫了一眼,顿时有些不悦。她的孙儿现在都病成这样,你穿得喜庆像是过年似的是几个意思!心里怒不可揭,若不是涵养还在,怕是当场就发火了。

云姨娘平时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人,此刻也没有眼色,温婉地笑了笑,推了沈棠一把,“快叫老夫人。”

沈棠乍然被推出去,有几分慌乱,差点踩着了长裙向前面栽去。稳定身形后,行了一个礼,“沈棠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眼中的不满意更甚,要不是道士说持哥儿和她的八字最合,她就算是死都不会同意的。可这件事情却是他们伯恩王府对这姑娘有愧疚,面上柔和几分,“过来让我瞧瞧。”

沈棠抬眼瞧她,见人头发灰白,脸上虽有倦容,目光依旧是睿智清明,显得有几分严厉。

手心里攥着一把汗,她缓了缓神,走上前去才抬起头。

“是个好孩子。”老太太粗略看了几眼,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生得不错,也没有心思细想其他的,直接将一柄绿如意塞到孩子手里。

声线放软了几分,说着好话,“棠姐儿,现在持儿生病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等会拿着这个绿如意,乖乖进去躺着休息一会,等明日再叫你小姨过来接你。”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的地龙烧得太热,沈棠觉得手里的绿如意都在发烫。

她的视线转移到右边垂下的曼帘上,墨绿色的缎子上绣着白鹤青松,平静悠远的景象下掩盖着看不见的黑暗。

想起小姨交代的话,沈棠没来由地觉得紧张,喉咙都是发涩的,僵硬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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