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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姚嫔被杖死,宫中一时气氛肃穆,半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妃嫔应礼请安,亦是不敢在昭阳宫多留,恍若多留一刻,便要命丧于此似的。
一时间昭阳宫,倒是前所未有的风平浪静。
未时,膳房每日雷打不动的送来药膳,依沈太后的吩咐,补气血。
沈太后的心思,阖宫上下都明白。
遮月将金勺递给她,拾起锦扇在一旁轻摇慢晃:“半个时辰前六公主进宫了,这会儿在永福宫坐着,奴婢听闻,好似是怀了身子。”
蓦地,捏着金勺的那只手微微一顿。
“太医可瞧过了?”她说罢,往嘴里送了口粥。
付茗颂下意识蹙了蹙眉,这药膳说不上难以下咽,可这一股浓郁的药味儿,怎么也算不得好。
遮月回话:“瞧了,太后高兴的合不拢嘴,忙就请了太医瞧过,两个月了呢。”
闻昔有孕是喜事,可付茗颂这会儿却有些食不知味,她低头瞧了眼小腹,忍不住犹疑道:“遮月,你说皇上频频来昭阳宫,我这肚子,为何半点动静都未曾有?”
按理说,不应该啊……
没料到她会如此问,遮月摇扇的动作忽的一滞,她顺着话意低头瞧了眼付茗颂的小腹,磕巴道:“娘娘,这、这事儿也急不得,许是缘分未到呢。”
“是么。”她喃喃道。
付茗颂一抬头,便能看到架上那尊白玉雕刻的送子观音,还是沈太后亲赏的,甚至连摆放的位置,都是挑好了风水。
沈太后想抱孙儿的心思,全写于脸上了。
偏偏,闻昔有了身子,沈太后对她这个皇后的期冀,可谓是更大了。
果然,前脚闻昔刚离宫,后脚,扬姑姑便将送子符亲自送来。
付茗颂面色一僵,捧着那楠木匣子不知所措。
杨姑姑瞧出她为难,宽慰道:“太后娘娘是求孙心切,听闻承恩寺的送子观音灵验,这才托六公主求了送子符,盼着娘娘能早日怀上龙胎,亦是一番好意。”
“是,姑姑说的是。”
眼瞧杨姑姑离开,主仆二人你望我我望你,还是付茗颂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去将这符,放在枕下吧。”
遮月抿了抿唇,伸手接过,应了声是。
她心下不由嘀咕,这又是送子观音,又是送子符,也免不得她们主子心里焦躁。
—
八月十二,临近中秋。
虽说不设宫宴请百官,但宫中礼节甚多,她依旧落不得清闲。
幸而月末秋猎,闻恕已连着三两日在御书房议事,夜里少了人折腾她,倒是能省些精神劲儿。
这夜,她早早吹了烛火,揽着冰丝薄被沉沉睡去。
可待白日里醒来时,整个人却像是蔫儿了的芭蕉,半分精神都打不起。
薄薄的寝衣被汗水打湿,两鬓的发丝贴在脸颊上。
遮月叫她这潮红的脸色吓了一跳,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娘娘可是身子不适?奴婢去叫太医。”
“不必。”她伸手拽住遮月的衣袖,“做了个噩梦,不打紧。”
遮月吩咐宫女放了热水,扶着她起身道:“想是李太医的药不起作用了,娘娘这回,可记得梦中之景?”
付茗颂摇了摇头,褪了汗湿的寝衣,白皙的双足踏进浴池里,缓缓坐下。
温水包裹住她整个身体,半刻钟,她紧绷的身子才恢复了些知觉。
她闭上眼,仿佛还能听到梦中孟浪的声音。
蓦地她耳根一红,抿了抿唇道:“皇上几日没来了?”
遮月舀水将她发梢打湿,想了想才道:“应是有三日了。”
三日了,才三日。
付茗颂咬了咬唇,从前做这样的梦,梦中的男人向来是看不清脸的。
可昨夜那个梦,她竟能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瞧见将她压在身下之人的面容。
不是闻恕是谁?
总不能是三日未见,她便想他了?
姑娘一双杏眸满是不解,实在对这梦心存疑惑。
她侧了侧身子道:“遮月,今日那药量,要比往日加上一倍。”
“啊?”遮月一顿,迟疑的点头应是。
遮月正欲转身拿巾帕,见珠帘外一抹玄金色身影晃过,她忙低头跪到一边。
付茗颂听到声响,扭头后望,见他这时候来,免不得惊讶,眉头轻轻扬了一下,“皇上怎么来了?”
男人眉宇间还透露着几分疲惫,蹲下身子,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水珠。
“怎么这个时辰沐浴?”
付茗颂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话,闻恕瞧她这脸色便猜出:“又做噩梦了?”
她垂下眸,低低应了声。
应当,也算是噩梦,且梦里还十分累人。
池里未放花瓣儿,水又极清,从他这角度望下去,可谓一览无余。
姑娘丝毫未察觉,频频扭头与他说话时,那两座山峦便半浮在水面上。
男人粗糙的指腹在她肩颈处磨了两下,付茗颂未察觉,只顾着中秋那日的安排,“皇上觉得,如此可妥当?”
“妥当。”他哑着声音道。
那只不安分的手从她肩颈滑下,付茗颂声音猛地一顿,抬眸去看他。
闻恕轻笑:“还有力气吗?”
那头,遮月忍不住吞咽了一下,趁二人没注意她,弓着身子,三步两步的往后退,总算退出门外。
浴池中,哗啦一声响动,遮月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耳根子都要滴出血了。
里头,付茗颂仰头看他,撑着池底往边上挪了个位置。
男人一只手置于她两腿-间,催促的拍了拍。
付茗颂慢吞吞的摆好姿势,心道青天大白日的……
天知道,闻恕今早过来,本只想就着她的温柔塌睡个安稳觉,却没想一进寝殿,她当真能勾人魂。
茂密的丛林被拨开,姑娘身子微微颤栗,轻哼了声。
她的反应简直取悦了面前的男人,落下一声轻笑。
付茗颂闭上眼,不听,亦不看。
半个时辰,池水早就没了温度。
从浴池里出来的那一刻,付茗颂双腿都在发颤,随手拿了件巾帕,胡乱擦拭两下,随意套了件薄衫在身上,她靠近门帘唤了声“遮月”。
不等她吩咐,遮月便将一身干净的衣裳递了进来,逃命似的退下。
借着给他扣腰带的距离,付茗颂这才看到他眼下的一片乌青,大抵也能猜出他这几日,定是未曾睡好过。
她哑着嗓音道:“皇上睡会儿吧。”
“嗯。”
“内务府进的凝神香颇有些提神醒脑的作用,下回臣妾送些去御书房,您就不必来回跑了。”她如此道。
闻恕随口应下,心道与香无关,他这来来回回的缘由,难道不是她么?
—
转眼八月十五,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应沈太后的吩咐,未免铺张浪费,今夜只设家宴。
白日里付茗颂安排完一应事宜,将内务府新进的凝神香送往御书房。
谁知今日,却是扑了个空。
伺候于此的小太监笑着道:“方才沈世子来,这会儿与皇上一同在御花园下棋呢,娘娘可要等皇上来?”
付茗颂微微颔首,只捧着那装着凝神香的匣子进了里间,又叫太监拿了火折子来。
她轻声道:“先点了香,将门窗合上。”
太监低头应是,又匆匆关好门窗。
这皇后娘娘来御书房,实在来的太勤了,小太监放心,合上门窗后便到门外候着。
付茗颂从匣子里挑拣了块完好的凝神香,却见那香炉上铺了厚厚一层灰,她不由一顿,元禄不像是这般不仔细的人。
她想也没想,抬手便用帕子扫去面上的灰尘,刚将香炉盖儿揭开,咚的一声,眼前那面墙竟挪动开来。
付茗颂怔了怔,心下顿悟,生怕瞧见什么不该瞧的皇家密辛,忙就要将香炉盖儿放回去,可已经晚了。
眼前的一小面墙,已经彻底转了过来。
她心慌意乱的抬眼,忽的顿住。
火折子落地,烧尽成灰。
墙上赫然挂着一幅画,画卷泛黄,却依旧能瞧出画中之人。
付茗颂如雷轰顶,杏眸睁大,不可置信的瞧着面前的画。
她耳边忽然灌进一道声音,立后前夜,付姝云的话——
“皇上曾经有过一个女人,何时不知,姓甚名谁也不知,那幅传于众人口中的画像,画的应当就是那女子,这才会有前两年勤纳妃的事儿。”
…
…
付茗颂下意识走近一步,目光紧紧盯着画中人。
每一处,每一寸,饶是眼尾那颗痣,都与她分毫不差。
是当真,一分一毫都不差。
若非她这过于张扬的神态,付茗颂当真就以为画的是自己了。
她呼吸急促的伸手碰了碰,胸口如被一只手攥紧,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画卷左下角落了两个字。
宋宋。
“宋宋?”付茗颂喃喃道。
原来夜里他时不时唤的那几声,是这两个字。
可是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怎么会…
蓦地,她心道,怪不得,怪不得……
付茗颂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幅画,不知缘由的,眼泪啪嗒一声便落下。
正此时,外头传来声响。
她忙将香炉盖儿放好,轻轻转动了一下,那面墙又转了回去。
手忙脚乱中,凝神香被碰落在地,她忙蹲下身子去捡,内室的门便被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jj很抽,这两天如果有评论不见的,不是我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