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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纷纷扰扰的有关话本和天道的故事之中挣脱出来之后,秦拂这才有功夫探查自己这次顿悟的成果。
一次顿悟,她直接提升了一个小境界,顿悟之中不过几个时辰,可给她带来的感悟却能让她获益几十年。
她顿悟时闹出来的动静不小,菩提城内凡是修为高深一点的修士几乎都感应到了。于是自她醒来起,连续两个时辰,满院子都是似有似无的神识一扫而过,门外时不时也冒出来一两个探头探脑的小和尚。
他们其实都没恶意,那些小和尚从来不曾踏入院门一步,也不敢多停,那些神识更是直接一扫而过,没有刻意深究。
他们纯粹好奇而已,估计是想看看这个在他们禅宗顿悟的到底是什么人,可秦拂着实不自在。
特别是在那话本被塞进她识海之后,她昏迷的这段时间用神识不断的在识海中搜索话本的踪迹,一次次用到神识枯竭,当时只觉得苦不堪言,可醒来之后却发现因祸得福,自己的神识比昏迷前敏感了不止一倍,也强大了许多。
她自己给自己估算了一下,她顿悟之后修为差不多有元婴中期,可醒来之后神识却足足有化神后期的强度。
于是那些只是一扫而过的神识于她而言便都敏感了起来,弄的她苦不堪言。
秦拂无奈,趁着天无疾给她配药的功夫,起身推开院子门走了出去,索性自己主动去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她刚走出来没多久,就见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青年和尚带着一个灰衣小和尚“路过”了她身边,可那小和尚手中从佛堂带出来的木鱼分明还没放下。
他们和她擦身而过,然后走了出去。
秦拂就默默地盯着那小和尚手里的木鱼看,看的小和尚手脚僵硬。
秦拂满意的收回了视线。
然而就在此时,那红衣和尚带着小和尚突然回头,一脸肃穆的走到了她身前,煞有介事的沉声道:“这位施主,我观你颇有佛缘,根骨绝佳,于佛之一道必然运途坦荡,敢问施主可愿拜我为师?”
这一问直接把秦拂问蒙了。
她以为他们顶多是看看满足满足好奇心,谁成想居然还有人直接开口就要收徒。
秦拂:“……”
她默默地盘算着怎么拒绝能让两个人脸上都好看一些。
可还没等她开口,佛子温润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师兄,这是我的贵客,别拿秦施主开玩笑。”
红衣的青年和尚顿时一脸的扫兴,原本肃穆的表情一瞬间有了两分邪气。
佛子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师兄,向秦施主道歉。”
秦拂几乎立刻就转过了头,想说不用。
佛子的这位师兄看起来不像是循规蹈矩的和尚,袈裟和戒疤比谁都周正,可秦拂一眼就能看出他骨子里的桀骜不驯来。
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万一人家不愿意道歉,在禅宗地盘上,总不能把事情弄的太难看。
然而她这个念头刚过完,就见自己面前那桀骜不驯的红衣和尚用一脸桀骜不驯的表情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了个佛家礼,淡淡道:“施主,是我莽撞了。”
秦拂下意识的想说没关系。
然而她还没开口,佛子却又叫道:“师兄!”这次声音重的一点,带着警告。
秦拂满意为那一脸桀骜不驯的和尚会翻脸,胆战心惊的等待着,想着一会儿怎么劝架。
然后她就看见那和尚变脸似的把脸上的表情瞬间收了起来,再抬头时,是和佛子几乎如出一辙的慈悲怜悯。
他诚恳道:“施主,抱歉,是贫僧莽撞了。”
连声音都变得和佛子差不多。
秦拂:“……”
这谁还看不出这师兄弟俩在拌嘴斗气。
她只能说:“没关系,我不在意。”
那红衣和尚做戏做全套,道歉之后,又冲他行了个佛礼,然后这才带着灰衣小和尚不紧不慢的离开,一派高人风范。
等那和尚离开,佛子的脸上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无奈,甚至伸手捏了捏眉心。
他声音带着歉意:“秦施主,我代师兄向你道歉了,他就是这么个性格,其实没有坏心。”
秦拂不怎么在意,反而好奇的问道:“那是你师兄?”
佛子点了点头:“我师兄闻歌。”
秦拂委婉问道:“闻歌法师还有到处收徒的习惯吗?”
佛子失笑,解释道:“师兄是在为我收徒。”
秦拂疑惑的抬起头。
佛子问道:“秦施主可知禅宗是如何准确的找出每一任佛子的?”
秦拂脱口而出:“佛子出生自有金莲佛眷。”
佛子点了点头:“禅宗有一块玉蝶,能感应到金莲佛眷,所以往往每一任佛子刚一降世,就能立刻被禅宗找到接走。”
秦拂点头。
佛子继续道:“我师尊,也就是上一任佛子,他刚过化神期,玉蝶就感性到了下一任佛子,也就是贫僧,于是我被接到了师尊身边。”
秦拂继续点头。
这都是修真界口耳相传的事情。
然而佛子下一句却惊到了她。
“可是如今,我已经是渡劫期,玉蝶却迟迟没有反应,下一任佛子至今未出世。百年之前我师尊坐化前曾言,自我之后几百年上千年之内,可能根本不会再有佛子出世。”
秦拂听的猛然睁大了眼睛,
禅宗全靠佛子凝聚众佛修,如果枯荣之后千年没有佛子,那不就意味着……
秦拂突然想起来话本中有关佛子的一星半点片段。
她能想起来的,话本中的佛子丧命魔族。
那佛子死后,没有下一任佛子的禅宗是什么下场?
这难不成也是天道的阴谋不成?
秦拂突然胆寒。
佛子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师兄虽然是个佛修,但他修的是逍遥自在,最不信的就是所谓天定,他逍遥自在,也看不得我束缚于佛子之位,他想让我逍遥自在,也想让我飞升之后摆脱天地束缚,于是一心想找出下一任佛子。哪怕玉蝶迟迟没有动静,他也总觉得,找个根骨好的徒弟自己慢慢培养着,总有一天玉蝶也得认下佛子。”
他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秦拂却笑不出来。
若是佛子的师尊说的没错,自枯荣之后千年不会有佛子出世的话,哪怕枯荣佛子能飞升,但为了禅宗、为了天下佛修、为了修真界佛修一脉稳定,不管愿意与不愿意,枯荣佛子势必会被束缚于人间。
不管愿意不愿意飞升,他都得留下。
他那个师兄的担忧不无道理。
哪怕那个闻歌法师看起来再怎么荒诞不经不靠谱,想出来的方法却再离谱不过了,他也是在真心实意帮佛子想办法。
世人皆看到佛子身负万万信徒信仰,光辉慈悲,他那个师兄才是真正在担忧他日后怎么办、在千方百计为他谋后路的人。
秦拂一时无言。
但佛子却已经顺势转移了话题,他本就是法会上抽空回来看一看秦拂,眼看着秦拂醒来之后已经和往常一样了,他又要告辞回到法会。
秦拂就顺势提出了告辞。
佛子有些惊讶:“秦施主怎么突然要走?可是禅宗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秦拂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我们自己的原因,我现在也差不多该走了。”
这是她醒来之后就和阿青商量好的。
一来这已经是法会最后一天了,他们本来也该离开了,二来……最近魔族动作太多了,秦拂察觉到了一中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而她不能让自己在那山雨来临之前被困在菩提城。
佛子看了她片刻,见她是真心,念了声佛号,问:“秦施主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秦拂:“就今晚吧。”
佛子想了想,颇有些歉意的说:“今晚我还要亲自主持一场法会,不能来相送施主了。”
秦拂笑道:“我们本来就是不请自来,能得佛子招待已经感激不尽了,何必相送。”
佛子还想说什么,见空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催他回去。
佛子只能匆匆双手合十冲他行了个佛礼,然后又匆匆离开。
秦拂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笑了笑,转身回到院子里。
天无疾早就已经炮制好了丹药在等着她,见她进来,煞有介事道:“我还以为某人正和佛子相谈甚欢,想不起我们了呢。”
秦拂失笑,随即淡淡的走到他面前,敲了两下桌子。
天无疾抬起头看她。
逆着光,红衣少女笑的仿佛整个人都要一起融进了光里。
她说:“你口中的这个某人今晚可是要带你远走高飞了。”
天无疾听的一愣,随即失笑出声。
秦拂也瞬间察觉不妥。
什么“远走高飞”,怎么说的和要去私奔似的!
她连忙补救:“今晚就要走了,你东西收拾好了没?”
其实东西都在储物戒里,他们什么都用不着收拾,这么说,不过是找补罢了。
可平常天无疾都会顺势跟着遮掩过去,极其有风度,也不让她尴尬,而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非但不跟着弥补,听完秦拂的话,反而笑的更大声了。
看起来相当的嚣张。
秦拂转头就走,背影看起来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
那笑声跟着她传了好远好远。
入夜之后,秦拂他们谁也没惊动,径直走出了菩提城。
正值浴佛节,菩提城都是进城的,他们孤零零一队出城的看起来还挺显眼的。
走出菩提城,秦拂拿出了玉舟,一行人像来时一样,不快不慢的往三羊城飞。
然而玉舟启动没多久,还没飞出多远,玉舟的结界却突然被触动,有人拦住了玉舟。
秦拂原本以为有人挑事,但从玉舟自带的厢房里出来,却发现拦住他们的居然是佛子。
佛子一袭庄重的袈裟佛冠,手中还拿着禅杖,看起来是刚从法会上出来就一路追到了这里,也不知道菩提城法会结束没有。
秦拂赶紧打开结界,放佛子进来。
玉舟之上,天无疾和姬涧鸣都出来了。
见佛子站定,秦拂犹豫道:“佛子怎么一路追到了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回去一趟?”
佛子却摇了摇头,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卷画,放到了秦拂手上。
他笑道:“不,贫僧只是突然想起来给诸位施主准备的送别礼忘记交到诸位施主手上,特来相送。”
秦拂接过画卷。
而此时佛子已经退后了一步,看着三人,诚恳道:“今日匆忙,如今,算贫僧为三位践行。”
说完,他合十行礼。
秦拂看着手中的画卷,叹息道:“多谢佛子。”
践行礼送到,佛子又匆匆离开。
他离开后秦拂才打开那幅画卷。
一幅栩栩如生的佛陀受难图跃然纸上,佛陀浅淡慈悲、恶鬼朱红夺目。
这分明是他们刚到这里来的时候,于佛子的竹林小筑之中看到的那幅与众不同的佛陀受难图。
据说是佛子亲手所画。
如今,它被摘了下来,又被作为礼物送给了他们。
秦拂看了良久,微微落下了一声叹息。
……
秦拂他们回来的时候比来的时候快一些,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玉舟已然降落在了三羊城。
他们回来的时候,城里称得上万人轰动。
他们离开的时候城里的修士和凡人是亲眼看着玉舟从飞仙门起飞的,众人都知道这座浮夸的玉舟是掌门的法器。
而如今玉舟刚一降落,众人也都知道是掌门回来了。
于是大街小巷,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都纷纷朝玉舟的方向涌了过来。
一个人说“掌门回来了”、两个人说“掌门回来了”、一群人说“掌门回来了”,最后整座城都知道掌门回来了。
哪怕是她还在城中的时候,秦拂也没感受过这中热情,对于她这个不知来历的新掌门,大家观望的更多,现在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又是为了什么?
秦拂看的一头雾水。
但她好歹也是个修士,哪怕再大的场面她也见过,眼看着情况不对,拽起天无疾和姬涧鸣直接御剑飞了起来。
她飞到半空中,众人仍抬头仰望着,偶尔能听见有凡人说什么“原来掌门没走”之类的话。
秦拂听的一头雾水。
她确实走了啊,但又回来了,有什么不对吗?
她满心疑惑的往飞仙门飞,飞到半路遇见了匆匆来接她的沈衍之和周子明。
周子明一见御剑时半个身子靠在秦拂身上的天无疾就炸了,还没下剑两个人就掐了起来。
秦拂任他们掐,回到飞仙门,自己落下了剑收回了断渊剑。
然后她就发现,飞仙门里那群向来对她不怎么感冒的所谓长老和峰主们居然也出来迎接她了,虽然来的不齐,但秦拂数了数居然也来了大半。
秦拂这次真的惊悚了。
她万分的怀疑,自己到底是干了什么事儿,居然还能有这个待遇?
但那些长老们的表情是分外的不自在,弄的她像逼良为娼一样。
秦拂也不自在,索性应付了两句让他们离开了。
周子明和天无疾还在掐,或者说是周子明在单方面的掐,天无疾开始逗人玩。
眼看着那边指望不上了,秦拂叹了口气,问沈衍之:“衍之,你知道今天……”
她指了一下外面,又指了一下那些掌门离开的方向,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沈衍之仿佛早就知道了她要问什么,带着笑意说:“掌门,他们只是在崇敬你罢了。”
秦拂更不解:“崇敬?”
沈衍之点了点头。
“掌门离开的这些天里,您从一开始就吩咐我们要做好的宗门任务已见成效,最近那些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越来越活跃,我听掌门吩咐的,多多布置下猎妖和护送商队的任务,现在三羊城周围已然没几只敢肆虐的妖,和其他城池交易往来之后,城中百姓的日子也好过的许多,再加上最近聚仙街里鱼龙混杂的修士都被赶了出去,众人知道这是掌门的主意,所以都在感谢掌门。”
原来城中凡人不在意谁当掌门,因为谁当掌门他们都得这么过,每次出城都胆战心惊着猎人的妖修,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里自给自足。
但现在有这么一个掌门能让他们过的好了。
于是在他们心中,这个掌门不管从何而来、不管有多年轻,她就是最合适的那个掌门、就是活菩萨。
沈衍之想起这几天城中修士和百姓对秦拂的评价,又想起随着城里越喜气洋洋,宗门里一开始反对秦拂当掌门的那几个长老越来越铁青的脸色,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语速飞快道:“您离开了不知道,前几天有人说您是别的宗门暂代飞仙门掌门的,从那之后便有人日日担心您这次会不会不回来了,所以,您刚刚回来时大家才会这么激动。”
秦拂听完,反而没怎么激动,从头到尾表情都很平淡。
只不过她想起那群明明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低头的长老时,觉得颇有些好笑。
她看着比她还激动的沈衍之,开玩笑道:“行了,等你当掌门时就明白了,我做的这些甚至都算不上合格,有什么可……”
然而她还没说完,沈衍之立刻就打断了她。
他直接半跪了下来,大声说:“掌门,我和您直说吧,和您相比,我根本不适合当掌门,衍之不管师尊怎么想、长老怎么想,但在我心中,这个掌门的位置上只有您!从前飞仙门死气沉沉,我也死气沉沉,如今您把死水变成了活水,于我而言恩深似海,衍之追随的只有您,您若是离开,衍之也会跟着您离开,掌门之位,谁爱当谁当!”
秦拂一时间无言,四下都静了下来。
秦拂想了想,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沈衍之忐忑道:“掌门……”
秦拂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不缓道:“年纪轻轻的,别说什么追随不追随,你这一辈子是你自己的,要追随的话,也只得追随你自己。”
沈衍之低下头不说话。
但秦拂还是将他安抚走了。
然后周子明就期期艾艾的蹭了过来,一脸做错事的表情说:“秦仙子……你走后没多久,三羊城来了个黑袍修士,当时我没注意,但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发觉那修士可能是……太寒剑尊。”
秦拂讶然看了过去:“墨华还来过三羊城?”
周子明丧气道:“是,但我当时没发现,后来才想起来!”
秦拂安抚道:“没关系,这件事我已经解决了。”
周子明立时松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于是她把周子明也哄走了。
只剩下了秦拂和天无疾,连姬涧鸣都被接回了她的院子。
此时此刻,秦拂站在高处远望,入目所及是半个三羊城。
一中发自内心的满足感这才涌了上来。
——这是她一手缔造的。
她突然学着宗门里小师妹们的模样,一挥手,道:“看,这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说完自己都笑了。
天无疾却“嗯”了一声,声音柔和到不可思议:“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