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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时拔营,他不知道,但他莫名希望能在这里多留一些时候。
战死的人,仍旧源源不断地被送回来,随着战事的加剧,他越来越忙。
狐狸来看他的次数也渐渐多起来,它总是挑他一个人在的时候出现。
那天,他奉命出去拾柴,刚刚爬上一个山坡,一个不明物体便从前头的草丛里骨碌碌地朝他脚边滚来,竟是一个煮熟的鸡蛋。这可是好东西啊。
他拾起鸡蛋,往草丛里一瞅,一张半白半黑的狐狸脸伸出来,眨巴着眼睛望着它。
“你给我的?”他乐了。
狐狸从草丛里钻出来,舔着自己的爪子。
“你偷的吧?”他故意皱眉,“偷东西可不行!”
狐狸打了个呵欠。
“下不为例!”他把鸡蛋小心收起来,继续前行。
狐狸一路上跟着他,一会儿窜到草丛里追老鼠,一会儿跳到矮树上摇下积雪,落得他满头都是。
他竟一点都不反感。
跟狐狸在一起比跟军营里那些人在一起轻松多了。
这天他走了很长的路,一直走到一个小村子前。
两个泼皮模样的家伙,拦住一个年轻的小媳妇,流里流气地说着什么,小媳妇挽着竹篮,又羞又怕地闪躲着。
既然被他看见了,结果就简单了,以他的身手,打翻两个流氓不难。
看着落荒而逃的家伙,小媳妇对他千恩万谢,说自己回娘家省亲,谁知遇上这两个流氓。说着,小媳妇还从竹篮里拿出几个烙好的饼子非要塞给他当酬谢,说兵荒马乱的,你们这样年纪的孩子也要披甲上战场真是造孽,虽然帮不了什么忙,至少多吃两口饼子,别饿着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跟她道了谢。
小媳妇离开时长吁短叹,他依稀听到她说,这年月要活下去真不容易。
狐狸从一棵树后探出头来,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村落:“我去那里看看能不能多找些食物还有御寒的酒。”
狐狸欢天喜地地跟了过去。
村子很小,没几户人家,几块薄田一字排开,毫无收成的模样。
他沿途敲门,最后收获了三个地瓜跟一小块猪肉,他付钱给他们,他们不要,其实他们还是有点怕他的,一口一个小军爷的叫着。无奈之下,他只得将铜钱从门缝里塞进去。
离开村子时,他一回头,却看见狐狸嘴里叼了一个不大的酒囊,这家伙趁他不注意又溜到哪家偷东西去了吧。
他摇头,把酒囊拿下来摇了摇,起码还有一半的酒在里头,他问狐狸:“又去偷的?”
狐狸蹲在他面前,歪着脑袋瞅他。
他叹气:“不问而取是为贼,老百姓日子不容易,不要再偷他们了。”
狐狸摇着尾巴。
他扯了一根野草,把几枚铜钱穿在上头系好,摆到狐狸面前:“去把酒钱给了。”
狐狸立刻叼起铜钱往村里跑去。
这家伙,怪通人性呢,他笑。
今天他没有急着赶回军营,他带着狐狸停在一个僻静的小山坡上。
他生了一堆火,把那一小块猪肉叉在树枝上,小心翼翼地翻烤着。
狐狸趴在他身旁,抱着一个地瓜吧唧吧唧地啃,啃几下就抬头看看那块肉,再啃几下又看看。
“有你的份儿,慌什么。”他忍俊不禁。
肉不多,烤出来的香味却很浓,他把其中一大部分分给了狐狸,说:“吃吧,谢谢你对我那么好。”
吃完了地瓜的狐狸毫不客气地叼住了烤肉,却因为烫了舌头急得满地转圈。
他哈哈大笑。
拔开酒囊的塞子,烈酒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很少喝酒,一来年纪尚轻,二来实在受不了喉咙间那股烧辣的滋味。
父亲笑话过他,说不会喝酒的话,永远成不了男人。
军营里的人都喜欢喝酒,能大碗喝酒简直是他们的梦想,但因为供给不足,偶尔能喝上一小碗劣质酒就算不错了。
他还知道有一种人,喜欢仗剑携酒走江湖,他们永远不设目的地,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他们会醉卧花间酣畅淋漓,也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他们而言,最要紧的不是明天,而是每一个快意潇洒的今天。这种人,叫侠客。
他举起酒囊,喝了一口,好辣,他呛得直流眼泪,但这种感觉居然挺好的,他又喝一口,还是辣,但那股炽热的暖流从口中一直渗到了心里,竟舒畅得很。
吃完肉的狐狸舔着嘴巴看他。
“你要喝酒?”微醺的他笑着伸出手掌,倒了酒在上头,伸到狐狸面前。
狐狸毫不犹豫地埋头舔起来,很是享受的样子,一连喝了好几“杯”,最后摇摇晃晃倒在他身边,还打了个酒嗝。
一人一狐,半壶烈酒见了底。
他舒服地躺在枯草堆上,望着夜空中难得出现的星辰,喃喃道:“我爹不知道,我不想要什么彪炳的战功,也不稀罕高官厚禄,我就想拿着剑带着酒,走到哪里算哪里,有流氓我就去打,有肉我就烤来吃,不用担心明天打不打仗,也不用害怕今天认识的人明天就死了。”
狐狸蜷着身子伏在他身边,半睁着灰色的眼睛。
“如果你是人就好了,我们当兄弟,结伴去每个有趣的地方,一起喝酒吃肉。”他继续望着天。
狐狸听着,慢慢闭上了眼睛,打起了呼噜。
“喂喂,不能睡啊!”他坐起来,戳了戳它毛茸茸的身体,“这样冷的天,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呀!”
狐狸不理他,还是呼呼大睡。
“是喝醉了吧。”他叹气,起身将快熄的篝火烧旺起来,又将狐狸抱在怀里,直到篝火熄灭,他才抱着它,背着剩余的柴火,踩着稀薄的月色往回走。
快到军营时,狐狸醒了,从他怀里跳出来,跑进了林子深处。
他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走回营地。
之后的日子,狐狸依然跟往常一样,在他独处时跳出来找他,他们越来越熟络,它也越来越顽皮大胆,经常故意把积雪摇得他满身都是,有时还会把树叶当成花儿插到他头上。
它最安静的一次,是他背着它,在天快亮时爬到很高的一棵树上,一人一狐坐在树杈上,凝视着太阳一点点升起的样子。
阳光下的远方,没有战火,没有尸体,但那个远方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