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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种点,巢会仍旧人声鼎沸。一楼舞池里暗光闪烁,音乐震天,男男女女贴面劲舞,一片糜沸气息。
二楼一整面圆形玻璃窗,灯光昏黄。
陈胜瘫在沙发上,搂着个女人,斜眼瞥着楼下欢.场。
半刻,他神经一紧,有东西从血管里挤压式的撑开,陈胜浑身发冷,皮肤麻痒,不可抑制的打了个颤。把手移到女人胸上拼命掐捏起来。
女人一声尖叫,挥臂躲开。
陈胜蜷起身体,呲着牙齿,面目狰狞的看着她,她便知道他怎么了。
女人取来工具,半跪在他脚边,拉过他手臂绑紧皮筋……
一次不行,他又要求女人加大剂量。
精神亢奋过后,浑身瘫软,又坐了片刻,她把他搀起来,走出房门。
身后几名黑衣保镖立即跟上,两个月以来,他没有单独行动过。脱离邱世祖,陆强狗屁不是,去年交锋中,他已经把他的底摸清,根本没把陆强放眼里。那日车祸,出了一口恶气,陈胜才觉得真正战胜他。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他算计良多,身边带着人,一直都小心谨慎。
穿过走廊,坐电梯直达地下一层,停车场里空旷阴森,头顶大灯散发白惨惨的光。一行人过来,皮鞋踏在水泥地面上,回声惊聚,打破原本的死寂。
三辆黑色轿车停在角落里,那边光线更加昏暗,陈胜走在当中,下意识往车边扫了扫,有一抹淡淡烟雾萦绕在半空中,他双脚顿了顿,徒然停下。眨眨眼,再往那方向看去,才发现是自己眼花,根本什么都没有。
身后保镖警觉,刚想上前查看。陈胜拦住,挥了挥手,“没事儿,上车回去吧。”
陈胜和那女人坐进第一辆车,他靠向椅背,闭上眼,旁边的人往他身上蹭了蹭,他抬起手臂,把她搂住。司机同样体型庞大,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见他们坐稳,拿对讲机交代两句,其余几人依次坐入后面车中。
他带上耳麦,启动车子后,手指放在中控键上,只慢了两秒,倏忽间,后车门被人大力拉开,车体一沉,一个身形魁梧的影子,弓下身,一屁股坐在副驾驶后面的位子上。
陈胜悚然睁眼,侧头看过去,便是浑身一凛。
陆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穿了件薄薄的黑色汗衫和宽腿麻布裤子。他两腿岔开,懒散的靠着椅背,嘴角咬着烟,半垂眼皮看前方,并没看他。
司机发现情况不妙,对耳麦里讲了几句,身后保镖冲过来,有人拉开陆强那侧的车门。
陆强仍未动,也没用手扶烟,吸了口,烟雾在鼻端缓慢漾开。
陈胜定了定神,恢复自如:“呦呵,稀客。”
陆强鼻腔里喷出一声。
保镖拉住陆强手臂,要把他拽出车外,然而这一下未动分毫。
陈胜看了看他,朝外一摆手,保镖松开,往后退开两步。
“今天这么有空,强哥,”他不阴不阳的叫了声,打个哈气:“难道嫂子救过来了,没死成?”
陆强神色未明,拇指和食指捏住烟身,吸满,轻吹了口气。
陈胜打量他片刻,颤着身体耸耸鼻:“那小娘们儿到底骚成什么样,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就这么自个儿跑来了?”
没见他动气,烟屁股在指间揉搓片刻,手垂下来,碾灭在腿间的昂贵座椅上。
陈胜看着他动作,嘴角下撇,已是不悦。他紧凑的吸两下鼻子,皮笑肉不笑:“怎么着?强哥,什么意思?”
陆强说:“你应该想到,我得来找你。”
他挑挑眉:“还真没想到。早知道拿卡车碾死那小娘们儿了。”
陆强淡笑:“这回看你本事。”
陈胜原本上扬的嘴角僵住,扯了扯,露出里面参差的银牙,他见不得陆强目中无人的嘴脸,更痛恨他身上运筹帷幄掌控一切的气势。陈胜冷哼一声,拉开身侧的门,把那女人一把推出去,不再你来我往说废话,朝后一摆手:“上车,去仓库。”
一行有七个彪型大汉,个个受过特殊训练,或者体位墩厚,一屁股能把人压断了气。后背箱里放着砍刀匕首,陈胜现在神志不清,脑中唯一想法就是弄死他。
陆强只有一个人,硬碰硬占不了半点儿好处。
三辆轿车风驰电掣开出市区,沿着火车车轨,往二公里半的仓库开去。
陆强头枕着椅背,垂眼看向窗外,不急不躁,未见半点儿惧色。车厢内诡秘莫测,他一下一下拨动手中的打火机,仿佛数着节拍,伺机而动。
陈胜瘫在座椅上,身体几乎快滑下去,眼睛睁开条缝,撇撇嘴,把他的行为理解成慌乱。他食指在鼻端蹭蹭:“要不试着求求我?”
陆强手指一顿,又拨了下滑轮。车子顺道拐弯儿,绕过几栋厂房又开回来。
天色黑暗,窗外荒无人烟,只剩两盏照明路灯孤单立着。一条笔直公路和铁轨交错着延伸到不同方向。
前方交叉点上,一座破旧岗亭,隐约见门口站了个人,挥动手中红旗,要求止步。
司机踩了脚刹车,减速慢行。
陆强神色凛然,嚓的一声,一簇火苗终于明晃晃亮起,他手松开,车厢又彻底恢复黑暗。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陆强突然扯住陈胜头发,迅猛撞向对面车窗,扯回来,另一手罩住他的额头,左右一扭,陈胜还没来得及反应,瞬间休克。
司机瞳孔放大,望向后视镜里,手摸下去,抓住座椅下面的铁棍,那边已经冲着耳麦里喊话。
陆强余光瞥到,岗亭边的交通杆正缓缓落下。他手臂支撑身体,借助腰部力量,双腿飞起,一脚踹在司机太阳穴上,玻璃爆裂。
他铁棍还没出手,已经被陆强扔下车。
陆强掌控驾驶位,甩上车门,扫了眼后视镜,几名保镖正往这方向冲来。
他目视前方,交通杆已经降下一半,伴随轰隆隆的鸣笛声,远处火车灯光大亮。陆强腮线紧绷,半刻不停的踩死油门,擦着交通杆开了过去。
大灯从侧面打亮车厢那刻,陆强懂了卢茵那日的恐惧。
***
陈胜醒来,躺在冷硬潮湿的地上,四周昏暗,隐约能分辨是一片空旷坑洼的土路,树叶茂密,有山也有水。
他撑着手臂坐起来,脖颈疼痛,左右转动脑袋,瞟到个人影,惊的缩起了身体。
不远处停着他的轿车,火儿熄了,静静潜伏在黑暗里。
驾驶位车门大开,陆强朝外坐着,一条腿踩在车里,另一条腿直直撑着地面。他手臂搭着膝盖,指尖一点猩红,在唇间忽明忽灭。
陈胜下意识看向四周,空空荡荡,他的人一个都没跟来。他咽了口唾沫:“这是什么地方?”
“齐罗山。”
陈胜暗暗吸气,这里荒山野岭,和巢会仓库南辕北辙,一到晚上,鬼影子都见不着。
他神色稍现慌张:“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他淡淡瞥着地上的人。
陈胜从前不惧他,是因为身边跟着几个训练有素的保镖,七个干一个,他稳胜。但是轮单打独斗,陆强的块头像野兽,他却身形细长,干起架来,根本赢不了一招半式。不是那群保镖反应迟钝,只不过他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陆强。
陈胜心思一时千回百转,“我们中间可能有误会。”
“什么误会。”
“我们俩本身无仇无怨,何必总是纠着彼此不放。”
陆强坐着没动,冷哼了声,低头啜了口烟,弹了弹。片刻,站起来走到他旁边,一脚踹他胸口上。
陈胜闷哼,屁股滑出半米。
陆强语气淡淡,一字一顿的说:“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的女人。”
他低咳:“我也是按邱老吩咐办事,其实身不由己。”他顿了顿:“我只是狐假虎威,和你说那些狠话,就是当初有点不服气,想气气你罢了。”
“是吗?”
“邱老怕你把信息透露给警方,让我直接找人办了你,我那天去找你,回来把话和邱老说了,他不信任你,非要我给你个教训,让你闭嘴。”
陆强脚踩他胸口:“说的是真话?”
“真话。”
“动卢茵也是他的意思?”
陈胜舔舔嘴唇:“是。”
“那看来,你只是听命办事?”
陈胜说:“你之前跟过邱老,他的办事风格应该很清楚。”
陆强垂眸瞥了他半刻,把脚挪开。陈胜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摆弄,简直跟刚才的嚣张跋扈判若两人。他扔了烟,两手插回裤子口袋里,里面手机震了两遍,他没拿出来看。
陈胜借着月光看他表情,捂住胸口缓缓站起来:“邱老是多狠戾的人物,你我都知道,他为保小震,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陆强没吭声,低头点了根烟。
陈胜说:“你要不相信我,今天就直接弄死我,反正这儿也没个喘气儿的,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
陆强昂头吐出烟圈儿。
他继续说:“我愿意和你……”
“你走吧。”
“什么?”陈胜诧异瞪大眼。
“趁我改变主意之前。”
陈胜脚尖下意识偏移方向,朝着空荡荡的前路:“你怎么突然……”
陆强意味不明的笑笑:“冤有头债有主,我应该去找邱世祖。”
陈胜挪了半步:“你别冲动。”
“滚。”
“我可以帮助你。”
“滚。”
陈胜闭嘴,连续往斜后方退了几步,打量片刻,陆强站那儿未动,只知道埋头吸烟,并不像说假话。
他迅速扭过头,向着视野里唯一有亮光的大马路冲过去。
陈胜嘴角咧到耳根,神色鄙夷:“傻逼。”
***
为配合警方办案,游轮靠岸许久。
邢维新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邱震一干人等在闸口,工作人员借口过去两次,要求配合检查,时间快拖延半个小时,再找不到其他理由阻挠干涉。
十分钟之后准时出发,邱震可以马上乘船出国,再转飞其他国家,便可永远逍遥法外。
邢维新插着腰,透过落地窗看向闸口那堆人影,邱震一身黑色装束,身形挺拔,面色健康,淡定的和周围人低声说话。
邢维新脸色越来越沉,从兜里掏出手机,再次按下那个号码……
***
陈胜气喘吁吁,离光亮越来越近,马路上不时有车飞驰而过,嗖的一声,从眼前消失。
他今天药打的多亮,比往日虚弱,脑中混乱,脚下发颤,仍然一刻不停的往前跑。
希望就在眼前,他裂开大嘴笑出声。
一声轰鸣,他脚步顿住。
陈胜回过头,身后车大灯乍然亮起,他抬臂挡眼,空地亮如白昼。
黑色车身缓缓向他靠近,陈胜汗毛立起来,才知道陆强用意。他脚下磕绊,险些摔倒,也顾不上别的,连滚带爬往前跑。
手机在兜里震动,陆强没管它。
他唇线笔直,眼神阴鸷,一脚油门冲着那个狼狈人影开过去。
人比车灵活,陈胜左躲右闪,身体往旁边滚倒,爬起来,朝相反方向跑。
陆强重踩刹车,降挡,车身重心前移,猛切一把方向盘,车尾甩出去,地面上尘土飞扬。
陈胜已经跑出一段距离,车的速度极快,陆强眼前浮现那日两车相撞的画面。卢茵躺在车底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她在手术室里与死神抗争,她胸口和头顶的伤疤,她剃光头发的脑袋……
陆强脚底越踩越紧,陈胜尽在眼前,只要他再坚持两秒,从他身上压过去,一切仇恨烟消云散。
陈胜呼吸急促,浑身上下仿佛有千万条蚂蚁啃咬,皮肤发冷,血管快要爆炸开。他再也撑不住,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上。
陈胜手脚并用,连爬了几步,翻过身,手臂支撑屁股往后蹭。车速极快,眼看就要从他身上碾过,他瞳孔放大,惊恐的怒吼出声。
车前蔓过他的脚,陈胜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出不来。车速依旧,盖住他的腿,他只感觉一股液体从喉咙滚出,太阳穴胀痛,眼球像要爆出来。
却在这一刻,车头贴着他鼻尖猝然停下,陆强踩了刹车。短短时间里,他脑海中一些画面倒流播放,他们一起试旗袍,在车中拥吻;领结婚证那天下了雨;他和卢茵在家乡拱桥上看流星,回到老房子,交颈缠绵,她哀求低泣。
时间迅速倒退,回到初识,她一身洁白婚纱站在雨里,她看他惧怕嫌弃的眼神,她站在走廊那一声柔软的‘老公’。还有,他第一次吻她,就在此地,齐罗山下的小舟里。
最后,他想起那日火车站,钱媛青对他最后的嘱咐。
陆强踩了刹车。
他推开车门,往前走了两步。陈胜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半截身子埋在车身下。
车子停的恰到好处,没碰到陈胜分毫。
陆强走远几步,点了根烟。
手机又在兜中震动,他稳了稳情绪,这次接起来。
邢维新显然没想到他会接听,愣了几秒,没等开口,那边说:“我自首。”
***
凌晨两点三十分,机场里。
卢茵没有等到他。
根子交代一切,她神色不明的听完,没掉眼泪,没吵着闹着要回去。
她问根子:“所以机票从来只有这一张?”
他点头。
卢茵咬住唇,怕听到答案,还是问:“陆强会有危险吗?”
根子一愣,赶紧摇头骗她:“不会的。”
“他希望我走?”
“这样才最安全,邱世祖势利大,强哥更怕别人伤害你。”
卢茵低下头,久久盯着手中的机票,离飞机起飞还有半小时。
根子心中焦急,却不敢催促。
几秒后,她深深吸一口气:“好。”
根子说:“嫂子,你把我号码记住了,到那边安顿好,把联系方式发给我。”
卢茵点头。她努力让自己笑的好看:“那我走了。”
她只带了个随身包,转身往安检口走去。
“嫂子,等等。”他忽然又叫。
卢茵停步,根子追上来:“强哥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卢茵抿唇。
“他说,再见面时候,他会清清白白站在你面前。”根子顿了顿:“他让你等她。”
一瞬间,卢茵泪如雨下。
她埋头,良久,只说:“知道了。”